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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四十六

 

唐紀六十二】 起著雍敦牂盡玄默閹茂凡五年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三年戊午公元八三八年

  正月甲子李石入朝中塗有盜射之微傷左右奔散石馬驚馳歸第又有盜邀擊於坊門斷其馬尾僅而得免上聞之大驚命神策六軍遣兵防衛敕中外捕盜甚急竟無所獲乙丑百官入朝者九人而已京城數日方安

  丁卯追贈故齊王湊為懷懿太子

  戊申以鹽鐵轉運使戶部尚書楊嗣復戶部侍郎判戶部李玨並同平章事使如故嗣復於陵之子也

  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李石承甘露之亂人情危懼宦官恣橫忘身徇國故紀綱粗立仇士良深惡之潛遣盜殺之不果石懼累表稱疾辭位上深知其故而無如之何丙子以石同平章事充荊南節度使

  陳夷行性介直惡楊嗣復為人每議政事多相抵斥壬辰夷行以足疾辭位不許上命起居舍人魏謨獻其祖文貞公笏鄭覃曰:「在人不在笏。」上曰:「亦甘棠之比也。」

  楊嗣復欲援進李宗閔恐為鄭覃所沮乃先令宦官諷上上臨朝謂宰相曰:「宗閔積年在外宜與一官。」鄭覃曰:「陛下若憐宗閔之遠止可移近北數百里不宜再用用之臣請先避位。」陳夷行曰:「宗閔向以朋黨亂政陛下何愛此纖人!」楊嗣復曰:「事貴得中不可但徇愛憎。」上曰:「可與一州。」覃曰:「與州太優止可洪州司馬耳。」因與嗣復互相抵訐以為黨上曰:「與一州無傷。」覃等退上謂起居郎周敬復舍人魏謨曰:「宰相喧爭如此可乎?」對曰:「誠為不可然覃等盡忠憤激不自覺耳。」丁酉以衡州司馬李宗閔為杭州刺史李固言與楊嗣復李玨善故引居大政以排鄭覃陳夷行每議政之際是非鋒起上不能決也

  三月牂柯寇涪州清溪鎮鎮兵擊卻之

  太和之末杜悰為鳳翔節度使有詔沙汰僧尼時有五色雲見於岐山近法門寺民間訛言佛骨降祥以僧尼不安之故監軍欲奏之悰曰:「雲物變色何常之有佛若果愛僧尼當見於京師。」未幾獲白兔監軍又欲奏之:「此西方之瑞也。」悰曰:「野獸未馴且宜畜之。」旬日而斃監軍不悅以為掩蔽聖德獨畫圖獻之及鄭注代心宗鎮鳳翔奏紫雲見又獻白雉是歲八月有甘露降於紫宸殿前櫻桃之上上親采而嘗之百官稱賀其十一月遂有金吾甘露之變及悰為工部尚書判度支河中奏騶虞見百官稱賀上謂悰曰:「李訓鄭注皆因瑞以售其亂乃知瑞物非國之慶卿前在鳳翔不奏白兔真先覺也。」對曰:「昔河出圖伏羲以畫八卦洛出書大禹以敘九疇皆有益於人故足尚也至於禽獸草木之瑞何時無之劉聰桀逆黃龍三見石季龍暴虐得蒼麟十六白鹿七以駕芝蓋以是觀之瑞豈在德玄宗嘗為潞州別駕及即位潞州奏十九瑞玄宗曰:『朕在潞州惟知勤職業此等瑞物皆不知也。』願陛下專門以百姓富安為國慶自餘不足取也。」上善之他日謂宰相曰:「時和年豐是為上瑞嘉禾靈芝誠何益於事!」宰相因言:「《春秋紀災異以儆人君而不書祥瑞用此故也!」五月乙亥:「諸道有瑞皆無得以聞亦勿申牒所司其臘饗太廟及饗太清宮元日受朝奏祥瑞皆停。」

  靈武節度使王晏平自盜贓七千餘緡上以其父智興有功免死長流康州晏平密請於魏幽三節度使使上表雪己上不得已六月壬寅改永州司戶

  八月己亥嘉王運薨

  太子永之母王德妃無寵為楊賢妃所譖而死太子頗好游宴暱近小人賢妃日夜毀之九月壬戌上開延英召宰相及兩省御史郎官疏太子過惡議廢之:「是宜為天子乎?」群臣皆言:「太子年少容有改過國本至重豈可輕動!」御史中丞狄兼謨論之尤切至於涕切給事中韋溫曰:「陛下惟一子不教陷之至是豈獨太子之過乎!」癸亥翰林學士六人神策六軍軍使十六人復上表論之上意稍解是夕太子始得歸少陽院如京使王少華等及宦官宮人坐流死者數十人

  義武節度使張璠在鎮十五年為幽鎮所憚及有疾請入朝朝廷未及制置疾甚戒其子元益舉族歸朝毋得效河北故事及薨軍中欲立元益觀察留後李士季不可眾殺之又殺大將十餘人壬申以易州刺史李仲遷為義武節度使義武馬軍都虞候何清朝自拔歸朝癸酉以為儀州刺史

  朝廷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在鎮久甲戌以德州刺史劉約為節度副使欲以代之

  開成以來神策將吏遷官多不聞奏直牒中書令覆奏施行遷改殆元虛日癸未始詔神策將吏改官皆先奏聞狀至中書然後檢勘施行

  十月易定監軍奏軍中不納李仲遷請以張元益為留後

  太子永猶不悛庚子暴薨謚曰莊恪

  乙巳以左金吾大將軍郭旼為邠寧節度使

  宰相議發兵討易定上曰:「易定地狹人貧軍資半仰度支急之則靡所不為緩之則自生變但謹備四境以俟之。」乃除張元益代州刺史頃之軍中果有異議乃上表以不便李仲遷為辭朝廷為之罷仲遷十一月壬戌詔俟元益出定州其義武將士始謀立元益者皆赦不問

  以義昌節度使李彥佐為天平節度使以劉約為義昌節度使

  丁卯張元益出定州

  庚午上問翰林學士柳公權以外議對曰:「郭旼除邠寧外間頗以為疑。」上曰:「尚父之侄太后叔父在官無過自金吾作小鎮外間何尤焉?」對曰:「非謂旼不應為節度使也聞陛下近取旼二女入宮有之乎?」上曰:「入參太皇太后耳。」公權曰:「外間不知皆雲旼納女後宮故得方鎮。」上俯首良久曰:「然則奈何?」對曰:「獨有自南內遣歸其家則外議自息矣是日太皇太后遣中使送二女還旼家上好詩嘗欲置詩學士李玨曰:「今之詩人浮薄無益於理。」乃止

  甲戌以蔡州刺史韓威為義武節度使

  河東節度使司徒中書令裴度以疾求歸東都十二月辛丑詔度入知政事遣中使敦諭上道鄭覃累表辭位丙午三五日一入中書

  是歲吐蕃彝泰贊普卒弟達磨立彝泰多病委政大臣由是僅能自守久不為邊患達磨荒淫殘虐國人不附災異相繼吐蕃益衰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四年己未公元八三九年

  閏正月己亥裴度至京師以疾歸第不能入見上勞問賜賚使者旁午三月丙戌謚曰文忠上怪度無遺表問其家得半稿以儲嗣未定為憂言不及私度身貌不逾中人而威望遠達四夷四夷見唐使輒問度老少用捨以身系國家輕重如郭子儀者二十餘年

  四月戊辰上稱判度支杜悰之才楊嗣復李玨因請除悰戶部尚書陳夷行曰:「恩旨當由上出自古失其國者未始不由權在臣下也。」玨曰:「陛下嘗語臣雲人主當擇宰相不當疑宰相。」五月丁亥上與宰相論政事陳夷行復言不宜使威權在下李玨曰:「夷行意疑宰相中有弄陛下威權者耳臣屢求退苟得王傅臣之幸也。」鄭覃曰:「陛下開成元年二年政事殊美三年四年漸不如前。」楊嗣復曰:「元年二年鄭覃夷行用事三年四年臣與李玨同之罪皆在臣!」因叩頭曰:「臣不敢更入中書!」遂趨出上遣中使召還勞之曰:「鄭覃失言卿何遽爾!」覃起謝曰:「臣愚拙意亦不屬嗣復而遽如是乃嗣復不容臣耳。」嗣復曰:「覃言政事一年不如一年非獨臣應得罪亦上累聖德。」退三上表辭位上遣中使召出之癸巳始入朝丙申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鄭覃罷為右僕射陳夷行罷為吏部侍郎覃性清儉夷行亦耿介故嗣復等深疾之

  上以鹽鐵推官檢校禮部員外郎姚勖能鞫疑獄命權知職方員外郎右丞韋溫不聽上奏稱:「郎官朝廷清選不宜以賞能吏。」上乃以勖檢校禮部郎中依前鹽鐵推官六月丁丑上以其事問宰相楊嗣復對曰:「溫志在澄清流品右有吏能者皆不得清流則天下之事孰為陛下理之恐似衰晉之風。」然上素重溫終不奪其所守

  七月癸未以張元益為左驍衛將軍以其母侯莫陳氏為趙國太夫人賜絹二百匹易定之亂侯莫陳氏說諭將士且戒元益以順朝命故賞之

  甲辰以太常卿崔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郾之弟也

  八月辛亥鄜王憬薨

  癸酉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蕭本詐稱太后弟上下皆稱蕭弘是真以本來自左軍故弘為台司所抑今弘詣臣求臣上聞乞追弘赴闕與本對推以正真偽。」詔三司鞫之十月乙卯上就起居舍人魏謨取記注觀之謨不可:「記注兼書善惡所以儆戒入君陛下但力為善不必觀史!」上曰:「朕向嘗觀之。」對曰:「此曏日史官之罪也若陛下自觀史則史官必有所諱避何以取信於後!」上乃止

  楊妃請立皇弟安王溶為嗣上謀於宰相李玨非之丙寅立敬宗少子陳王成美為皇太子丁卯上幸會寧殿作樂有童子緣橦一夫來往走其下如狂上怪之左右曰:「其父也。」上泫然流涕曰:「朕貴為天子不能全一子。」召教坊劉楚材等四人宮人張十十等十人責之曰:「構害太子皆爾曹也今更立太子復欲爾邪?」執以付吏己巳皆殺之上因是感傷舊疾遂增

  十一月三司案蕭本蕭弘皆非真太后弟本除名流愛州弘流儋州而太后真弟在閔中終不能自達

  乙亥上疾少間坐思政殿召當直學士周墀賜之酒因問曰:「朕可方前代何主?」對曰:「陛下堯舜之主也。」上曰:「朕豈敢比堯所以問卿者何如周赧漢獻耳。」墀驚曰:「彼亡國之主豈可比聖德!」上曰:「獻受制於強諸侯今朕受制於家奴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復視朝

  是歲天下戶口四百九十九萬六千七百五十二

  回鶻相安允合特勒柴革謀作亂彰信可汗殺之相掘羅勿將兵在外以馬三百賂沙陀硃邪赤心借其兵共攻可汗可汗兵敗自殺國人立馺特勒為可汗會歲疫大雪馬多死回鶻遂衰赤心執宜之子也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開成五年庚申公元八四零年

  正月己卯詔立穎王瀍為皇太弟應軍國事權令句當且言太子成美年尚沖幼未漸師資可復封陳王時上疾甚命知樞密劉弘逸薛季陵引楊嗣復李玨至禁中欲奉太子監國中尉仇士良魚弘志以太子之立功不在己乃言太子幼且有疾更議所立李玨曰:「太子位已定豈得中變!」士良弘志遂矯詔立瀍為太弟是日士良弘志將兵詣十六宅迎穎王至少陽院百官謁見于思賢殿瀍沉毅有斷喜慍不形於色與安王溶皆素為上所厚異於諸王辛巳上崩於太和殿以楊嗣復攝塚宰癸未仇士良說太弟賜楊賢妃安王溶陳王成美死敕大行以十四日殯成服諫議大夫裴夷直上言期日太遠不聽時仇士良等追怨文宗凡樂工及內侍得幸於文宗者誅貶相繼夷直復上言:「陛下自籓維繼統是宜儼然在疚以哀慕為心速行喪禮早議大政以慰天下而未及數日屢誅戮先帝近臣驚率土之視聽傷先帝之神靈人情何瞻國體至重若使此輩無罪固不可刑若其有罪彼已在天網之內無所逃伏旬日之外行之何晚!」不聽辛卯文宗始大斂武宗即位甲午追尊上母韋妃為皇太后

  二月乙卯赦天下

  丙寅謚韋太后曰宣懿

  五月己卯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楊嗣復罷為吏部尚書以刑部尚書崔珙同平章事兼鹽鐵轉運使

  八月壬戌葬元聖昭獻孝皇帝於章陵廟號文宗

  庚午門下侍郎同平章事李玨坐為山陵使龍輴陷罷為太常卿貶京兆尹敬昕為郴州司馬

  義武軍亂逐節度使陳君賞君賞募勇士數百復入軍城誅亂者

  上之立非宰相意故楊嗣復李玨相繼罷去召淮南節度使李德裕入朝九月甲戌朔至京師丁丑以德裕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庚辰德裕入謝言於上曰:「致理之要在於辯群臣之邪正夫邪正二者勢不相容正人指邪人為邪邪人亦指正人為邪人主辯之甚難臣以為正人如松柏特立不倚邪人如籐蘿非附他物不能自起故正人一心事君而邪人競為朋黨先帝深知朋黨之患然所用卒皆朋黨之人良由執心不定故奸邪得乘間而入也夫宰相不能人人忠良或為欺罔主心始疑於是旁詢小臣以察執政如德宗末年所聽任者惟裴延齡輩宰相署敕而已此政事所以日亂也陛下誠能慎擇賢才以為宰相有奸罔者立黜去之常令政事皆出中書推心委任堅定不移則天下何憂不理哉!」又曰:「先帝於大臣好為形跡小過皆含容不言日累月積以至禍敗茲事大誤願陛下以為戒臣等有罪陛下當面詰之事苟無實得以辯明若其有實辭理自窮小過則容其悛改大罪則加之誅遣如此君臣之際無疑間矣。」上嘉納之

  德裕在淮南敕召監軍楊欽義人皆言必知樞密德裕待之無加禮欽義心銜之一旦獨延欽義置酒中堂情禮極厚陳珍玩數床罷酒皆以贈之欽義大喜過望行至汴州敕復還淮南欽義盡以所餉歸之德裕曰:「此何直!」卒以與之其後欽義竟知樞密德裕柄用欽義頗有力焉

  伊吾之西焉耆之北有黠戛斯部落即古之堅昆唐初結骨也後更號黠戛斯乾元中為回鶻所破自是隔閡不通中國其君長曰阿熱建牙青山去回鶻牙橐駝行四十日其人悍勇吐蕃回鶻常賂遺之假以官號回鶻既衰阿熱始自稱可汗回鶻遣相國將兵擊之連兵二十餘年數為黠戛斯所敗詈回鶻曰:「汝運盡矣我必取汝金帳!」金帳者回鶻可汗所居帳也及掘羅勿殺彰信可汗立馺回鶻別將句錄莫賀引黠戛斯十萬騎攻回鶻大破之殺馺及掘羅勿焚其牙帳蕩盡回鶻諸部逃散其相馺職特勒厖等址五部西奔葛邏祿一支奔吐蕃一支奔安西可汗兄弟嗢沒斯等及其相赤心僕固特勒那頡啜各帥其眾抵天德塞下就雜虜貿易谷食且求內附十月丙辰天德軍使溫德彝奏:「回鶻潰兵侵逼西城亙六十里不見其後邊人以回鶻猥至恐懼不安。」詔振武節度使劉沔屯雲迦關以備之

  魏博節度使何進滔薨軍中推其子都知兵馬使重順知留後

  蕭太后徙居興慶宮積慶殿號積慶太后

  十一月癸酉朔上幸雲陽校獵

  故事新天子即位兩省官同署名上之即位也諫議大夫裴夷直漏名由是出為杭州刺史

  開府儀同三司左衛上將軍兼內謁者監仇士良請以開府廕其子為千牛給事中李中敏判云:「開府階誠宜廕子謁者監何由有兒?」士良慚恚李德裕亦以中敏為楊嗣復之黨惡之出為婺州刺史

  十二月庚申以何重順知魏博留後事

  立皇子峻為杞王

  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上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會昌元年辛酉公元八四一年

  正月辛巳上祀圓丘赦天下改元

  劉沔奏回鶻已退詔沔還鎮

  二月回鶻十三部近牙帳者立烏希特勒為烏介可汗南保錯子山

  三月甲戌以御史大夫陳夷行為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知樞密劉弘逸薛季陵寵於文宗仇士良惡之上之立非二人及宰相意故楊嗣復出為湖南觀察使李玨出為桂管觀察使士良屢譖弘逸等於上勸上除之乙未賜弘逸季陵死遣中使就潭桂州誅嗣復及玨戶部尚書杜悰奔馬見李德裕曰:「天子年少新即位茲事不宜手滑!」丙申德裕與崔珙崔鄲陳夷行三上奏又邀樞密使至中書使入奏以為:「德宗疑劉晏動搖東宮而殺之中外鹹以為冤兩河不臣者由茲恐懼得以為辭德宗後悔錄其子孫文宗疑宋申錫交通籓邸竄謫至死既而追悔為之出涕嗣復玨等若有罪惡乞更加重貶必不可容亦當先行訊鞫俟罪狀著白誅之未晚今不謀於臣等遽遣使誅之人情莫不震駭願開延英賜對。」至晡時開延英召德裕等入德裕等泣涕極言:「陛下宜重慎此舉毋致後悔!」上曰:「朕不悔!」三命之坐德裕等曰:「臣等願陛下免二人於死勿使既死而眾以為冤今未奉聖旨臣等不敢坐。」久之上乃曰:「特為卿等釋之。」德裕等躍下階舞蹈上召升坐歎曰:「朕嗣位之際宰相何嘗比數李玨季陵志在陳王嗣復弘逸志在安王陳王猶是文宗遺意安王則專附楊妃嗣復仍與妃書云:『姑何不效則天臨朝!』向使安王得志朕那復有今日?」德裕等曰:「茲事暖昧虛實難知。」上曰:「楊妃嘗有疾文宗聽其弟玄思入侍月餘以此得通意旨朕細詢內人情狀皎然非虛也。」遂追還二使更貶嗣復為潮州刺史李玨為昭州刺史裴夷直為驩州司戶

  六月乙巳:「自今臣下論人罪惡並應請付御史台案問毋得乞留中以杜讒邪。」

  以魏博留後可重順為節度使

  上命道士趙歸真於三殿建九天道場親授法菉右拾遺王哲上疏切諫坐貶河南府士曹

  八月加仇士良觀軍容使

  天德軍使田牟監軍韋仲平欲擊回鶻以求功奏稱:「回鶻叛將嗢沒斯等侵逼塞下吐谷渾沙陀黨項皆世與為仇請自出兵驅逐。」上命朝臣議之議者皆以為嗢沒斯等叛可汗而來不可受宜如牟等所請擊之便上以問宰相李德裕以為:「窮鳥入懷猶當活之況回鶻屢建大功今為鄰國所破部落離散窮無所歸遠依天子無秋毫犯塞奈何乘其困而擊之宜遣使者鎮撫運糧食以賜之此漢宣帝所以服呼韓邪也。」陳夷行曰:「此所謂借寇兵資盜糧也不如擊之。」德裕曰:「彼吐谷渾等各有部落見利則銳敏爭進不利則鳥驚魚散各走巢穴安肯守死為國家用今天德城兵才千餘若戰不利城陷必矣不若以恩義撫而安之必不為患縱使侵暴邊境亦須俟征諸道大兵討之豈可獨使天德擊之乎!」時詔以鴻臚卿張賈為巡邊使使察回鶻情偽未還上問德裕曰:『嗢沒斯等請降可保信乎?」對曰:「朝中之人臣不敢保況敢保數千里外戎狄之心乎然謂之叛將則恐不可若可汗在國嗢沒斯等帥眾而來則於體固不可受今聞其國敗亂無主將相逃散或奔吐蕃或奔葛邏祿惟此一支遠依大國觀其表辭危迫懇切豈可謂之叛將乎況嗢沒斯等自去年九月至天德今年二月始立烏介自無君臣之分願且詔河東振武嚴兵保境以備之俟其攻犯城鎮然後以動力驅除或於吐谷渾等部中小有抄掠聽自仇報亦未可助以官軍仍詔田牟仲平毋得邀功生事常令不失大信懷柔得宜彼雖戎狄必知感恩。」辛酉詔田牟約勒將士及雜虜毋得先犯回鶻九月戊辰朔詔河東振武嚴兵以備之布之弟也

  癸巳盧龍軍亂殺節度使史元忠推牙將陳行泰主留務

  李德裕請遣命慰撫回鶻且運糧三萬斛以賜之上以為疑閏月己亥開延英召宰相議之陳夷行於候對之所屢言資盜糧不可德裕曰:「今徵兵未集天德孤危倘不以此糧啖饑虜且使安靜萬一天德陷沒咎將誰歸!」夷行至上前遂不敢言上乃許以谷二萬斛賑之

  以前山南東道節度使同平章事牛僧孺為太子太師先是漢水溢壞襄州民居故李德裕以為僧孺罪而廢之

  盧龍軍復亂殺陳行泰立牙將張絳

  陳行泰逐史元忠遣監軍傔以軍中大將表來求節鉞李德裕曰:「河朔事勢臣所熟諳比來朝廷遣使賜詔常太速故軍情遂固若置之數月不問必自生變今請留監軍傔勿遣使以觀之。」既而軍中果殺行泰立張絳復求節鉞朝廷亦不問會雄武軍使張仲武起兵擊絳且遣軍吏吳仲舒奉表詣京師稱絳慘虐請以本軍討之十月仲舒至京師詔宰相問狀仲舒言:「行泰絳皆遊客故人心不附仲武幽州舊將性忠義通書習戎事人心向之向者張絳初殺行泰召仲武欲以留務讓之牙中一二百人不可仲武行至昌平絳復卻之今計仲武才發雄武軍中已逐絳矣。」李德裕問:「雄武士卒幾何?」對曰:「軍士八百外有上團五百人。」德裕曰:「兵少何以立功?」對曰:「在得人心苟人心不從兵三萬何益?」德裕又問:「萬一不克如何?」對曰:「幽州糧食皆在媯州及北邊七鎮萬一未能入則據居庸關絕其糧道幽州自困矣!」德裕奏:「行泰絳皆使大將上表脅朝廷邀節鉞故不可與今仲武先自表請發兵為朝廷討亂與之則似有名。」乃以仲武知盧龍留後仲武尋克幽州

  上校獵咸陽

  十一月李德裕上言:「今回鶻破亡太和公主未知所在若不遣使訪問則戎狄必謂國家降主虜庭本非愛惜既負公主又傷虜情請遣通事舍人苗縝繼詔詣溫沒斯令轉達公主兼可卜溫沒斯逆順之情。」從之

  上頗好田獵及武戲五坊小兒得出入禁中賞賜甚厚嘗謁郭太后從容問為天子之道太后勸以納諫上退悉取諫疏閱之多諫遊獵自是上出畋稍希五坊無復橫賜

  癸亥以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崔鄲同平章事充西川節度使

  黠戛斯既破回鶻得太和公主自謂李陵之後與唐同姓遣達干十人奉公主歸之於唐回鶻烏介可汗引兵邀擊達干盡殺之質公主南度磧屯天德軍境上公主遣使上表言可汗已立求冊命烏介又使其相頡干伽斯等上表借振武一城以居公主可汗十二月庚辰制遣右金吾大將軍王會等慰問回鶻仍賑米二萬斛又賜烏介可汗敕書諭以宜帥部眾漸復舊疆漂寓塞垣殊非良計。」又云:「欲借振武一城前代未有此比或欲別遷善地求大國聲援亦須且於漠南駐止朕當許公主入覲親問事宜儻須應接必無所吝。」

     文宗元聖昭獻孝皇帝下會昌二年壬戌公元八四二年

  正月以張仲武為盧龍節度使

  朝廷以回鶻屯天德振武北境以兵部郎中李拭為巡邊使察將帥能否鄜之子也

  二月淮南節度使李紳入朝丁丑以紳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

  河東節度使苻澈修把頭烽舊戍以備回鶻李德裕奏請增兵鎮守及修東中二受降城以壯天德形勢從之右散騎常侍柳公權素與李德裕善崔珙奏為集賢學士判院事德裕以恩非己出因事左遷公權為太子詹事

  回鶻復奏求糧及尋勘吐谷渾黨項所掠又借振武城詔遣內使楊觀賜可汗書諭以城不可借餘當應接處置

  三月戊申李拭巡邊還稱振武節度使劉沔有威略可任大事時河東節度使苻澈疾病庚申以沔代之以金吾上將軍李忠順為振武節度使遣將作少監苗縝冊命烏介可汗使徐行駐於河東俟可汗位定然後進既而可汗屢侵擾邊境縝竟不行

  回鶻嗢沒斯以赤心桀黠難知先告田牟雲赤心謀犯塞乃誘赤心並僕固殺之那頡啜收赤心之眾七千帳東走河東奏:「回鶻兵至橫水殺掠兵民今退屯釋迦泊東。」李德裕上言:「釋迦泊西距可汗帳三百里未知此兵為那頡所部為可汗遣來宜且指此兵雲不受可汗指揮擅掠邊鄙密詔劉沔武仲先經略此兵如可以討逐事亦有名摧此一支可汗必自知懼。」

  四月庚辰天德都防禦使田牟奏:「回鶻侵擾不已不俟朝旨已出兵三千拒之。」壬午李德裕奏:「田牟殊不知兵戎狄長於野戰短於攻城牟但應堅守以待諸道兵集今全軍出戰萬一失利城中空虛何以自固望亟遣中使止之如已交鋒即詔雲天德以來羌渾各出兵奮擊回鶻凡所虜獲並令自取回鶻羈旅二年糧食乏絕人心易動宜詔田牟招誘降者給糧轉致太原不可留於天德嗢沒斯誠偽雖未可知然要早加官賞縱使不誠亦足為反間且欲獎其忠義為討伐之名令遠近諸蕃知但責可汗犯順非欲盡滅回鶻石雄善戰無敵請以為天德都團練副使佐田牟用兵。」上皆從其言太和中河西黨項擾邊文宗召石雄於白州隸振武軍為裨將屢立戰功以王智興故未甚進擢至是德裕舉用之甲申嗢沒斯帥其國特勒宰相等二千二百餘人來降

  上信任李德裕觀軍容使仇士良惡之會上將受尊號御丹鳳樓宣赦或告士良宰相與度支議草制減禁軍衣糧及馬芻粟士良揚言於眾曰:「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喧嘩!」德裕聞之乙酉乞開延英自訴上怒遽遣中使宣諭兩軍:「赦書初無此事且赦書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士良乃惶愧稱謝丁亥群臣上尊號曰仁聖文武至神大孝皇帝赦天下

  五月戊申遣鴻臚卿張賈安撫嗢沒斯等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懷化郡王其次酋長官賞有舉賜其部眾米五千斛絹三千匹

  那頡啜帥其眾自振武大同東因室韋黑沙南趣雄武軍窺幽州盧龍節度使張仲武遣其弟仲至將兵三萬迎擊大破之斬首捕虜不可勝計悉收降其七千帳分配諸道那頡啜走烏介可汗獲而殺之時烏介眾雖衰減尚號十萬駐牙於大同軍北閭門山楊觀自回鶻還可汗表求糧食牛羊且請執送嗢沒斯等詔報以糧食聽自以馬價於振武糴三千石稼穡之資中國禁人屠宰中國所鮮出於北邊雜虜國家未嘗科調嗢沒斯自本國初破先投塞下不隨可汗已及二年慮彼猜嫌窮迫歸命前可汗正以猜虐無親致內離外叛今可汗失地遠客尤宜深矯前非若復骨肉相殘則可汗左右信臣誰敢自保朕務在兼愛已受其降於可汗不失恩慈於朝廷免虧信義豈不兩全事體深葉良圖!」

  嗢沒斯入朝六月甲申以嗢沒斯所部為歸義軍以嗢沒斯為左金吾大將軍充軍使

  門下侍郎同平章事陳夷行罷為左僕射七月以尚書右丞李讓夷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嵐州人田滿川據州城作亂劉沔討誅之

  嗢沒斯請置家太原與諸弟竭力扞邊詔劉沔存撫其家烏介可汗復遣其相上表借兵助復國又借天德城詔不許可汗往來天德振武之間剽掠羌又屯杷頭烽北朝廷屢遣使諭之使還漠南可汗不奉詔李德裕以為那頡啜屯於山北烏介恐其與奚契丹連謀邀遮故不敢遠離塞下望敕張仲武諭奚契丹與回鶻共滅那頡啜使得北還。」及那頡啜死可汗猶不去議者又以為回鶻待馬價詔盡以馬價給之又不去八月可汗帥眾過杷頭烽南突入大同川驅掠河東雜虜牛馬數萬轉斗至雲州城門刺史張獻節閉城自守吐谷渾黨項皆挈家入山避之庚午詔發陳襄陽等兵屯太原及振武天德俟來春驅逐回鶻

  丁丑賜嗢沒斯與其弟阿歷支習勿啜烏羅思皆姓李氏名思忠思貞思義思禮國相愛邪勿姓愛名弘順仍以弘順為歸義軍副使上遣回鶻石戒直還其國賜可汗書諭以自彼國為紇吃斯所破來投邊境撫納無所不至今可汗尚此近塞未議還蕃或侵掠雲朔等州或鈔擊羌渾諸部遙揣深意似恃姻好之情每觀蹤由實懷馳突之計中外將相鹹請誅翦朕情深屈己未忍幸災可汗宜速擇良圖無貽後悔。」上又命李德裕代劉沔答回鶻相頡干迦斯書以為:「回鶻遠來依投當效呼韓邪遣子入侍身自入朝及令太和公主入謁太皇太后求哀乞憐則我之救恤無所愧懷而乃睥睨邊城桀驁自若邀求過望如在本蕃又深入邊境侵暴不已求援繼好豈宜如是來書又雲胡人易動難安若令忿怒不可複製回鶻為紇吃斯所破舉國將相遣骸棄於草莽累代可汗墳墓隔在天涯回鶻忿怒之心不施於彼而蔑棄仁義逞志中華天地神祇豈容如此昔郅支不事大漢竟自夷滅往事之戒得不在懷!」

  戊子李德裕等上言:「若如前詔河東等三道嚴兵守備俟來春驅逐乘回鶻人困馬贏之時又官軍免盛寒之苦則幽州兵宜令止屯本道以俟詔命若慮河冰既合回鶻復有馳突須早驅逐則當及天時未寒決策於數日之間以河朔兵益河東兵必令收功於兩月之內今聞外議紛紜互有異同倘不一詢群情終為浮辭所撓望令公卿集議。」詔從之時議者多以為宜俟來春九月以劉沔兼招換回鶻使如須驅逐其諸道行營兵權令指揮以張仲武為東面招撫回鶻使其當道行營兵及奚契丹室韋等並自指揮以李思忠為河西黨項都將回鶻西南面招討使皆會軍於太原令沔屯雁門關

  契丹羈屬回鶻各有監使歲督其貢賦且詗唐事張仲武遣牙將石公緒統二部盡殺回鶻監使等八百餘人仲武破那頡啜得室韋酋長妻子室韋以金帛羊馬贖之仲武不受:「但殺回鶻監使則歸之!」癸卯李德裕等奏:「河東奏事官孫儔適至雲回鶻移營近南四十里劉沔以為此必契丹不與之同恐為其掩襲故也據此事勢正堪驅除臣等問孫儔若與幽州合勢迫逐回鶻更須益幾兵儔言不須多益兵唯大同兵少得易定千人助之足矣。」上皆從之詔河東幽州振武天德各出大兵移營稍前以迫回鶻

  上聞太子少傅白居易名欲相之以問李德裕德裕素惡居易乃言居易衰病不任朝謁其從父弟左司員外郎敏中辭學不減居易且有器識甲辰以敏中為翰林學士

  李思忠請與契苾沙陀吐谷渾六千騎合勢擊回鶻乙巳以銀州刺史何清朝蔚州刺史契苾通分將河東蕃兵詣振武受李思忠指揮何力之五世孫

  十月丁卯立皇子峴為益王岐為兗王

  黠戛斯遣將軍踏布合祖等至天德軍先遣都呂施合等奉公主歸之大唐至今無聲問不知得達或為奸人所隔今出兵求索上天入地期於必得。」又言將徙就合羅川居回鶻故國兼已得安西北庭達靼等五部落。」

  十一月辛卯朔昭義節度使劉從諫上言請出兵五千討回鶻詔不許

  上遣使賜太和公主冬衣命李德裕為書賜公主略曰:「先朝割愛降婚義寧家園謂回鶻必能禦侮安靜塞垣今回鶻所為甚不循理每馬首南向姑得不畏高祖太宗之威靈欲侵擾邊疆豈不思太皇太后慈愛為其國母足得指揮若回鶻不能稟命則是棄絕姻好今日已後不得以姑為詞!」

  上幸涇陽校獵乙卯諫議大夫高少逸鄭朗於閣中諫曰:「陛下比來遊獵稍頻出城太遠侵星夜歸萬機曠廢。」上改容謝之少逸等出上謂宰相曰:「本置諫官使之論事朕欲時時聞之宰相皆賀己未以少逸為給事中朗為左諫議大夫

  劉沔張仲武固稱盛寒未可進兵請待歲首李忠順獨請與李思忠俱進十二月丙寅李德裕奏請遣思忠進屯保大柵從之

  丁卯吐蕃遣其臣論普熱來告達磨贊普之喪命將作少監李璟為弔祭使劉沔奏移軍雲州

  李忠順奏擊回鶻破之

  丙戌立皇子嶧為德王嵯為昌王

  吐蕃達磨贊普有佞幸之臣以為相達磨卒無子佞相立其妃絲林氏兄尚延力之子乞離胡為贊普才三歲佞相與妃共製國事吐蕃老臣數十人皆不得預政事首相結都那見乞離胡不拜:「贊普宗族甚多而立絲林氏子國人誰服其令鬼神誰饗其祀國必亡矣比年災異之多乃為此也老夫無權不得正其亂以報先贊普之德有死而已!」拔刀剺面慟哭而出佞相殺之滅其族國人憤怒又不遣使詣唐求冊立洛門川討擊使論恐熱性悍忍多詐謀乃屬其徒告之曰:「賊捨國族立絲林氏專害忠良以脅眾臣且無大唐冊命何名贊普吾當與汝屬舉義兵入誅絲林妃及用事者以正國家天道助順功無不成。」遂說三部落得萬騎是歲與青海節度使同盟舉兵自稱國相至渭州遇國相尚思羅屯薄寒山恐熱擊之思羅棄輜重西奔松州恐熱遂屠渭州思羅發蘇毘吐谷渾羊同等兵合八萬保洮水焚橋拒之恐熱至隔水語蘇毘等曰:「賊臣亂國天遣我來誅之汝曹奈何助逆我今已為宰相國內兵我皆得制之汝不從將滅汝部落!」蘇毘等疑不戰恐熱引驍騎涉水蘇毘等皆降思羅西走追獲殺之恐熱盡並其眾合十餘萬自渭州松州所過殘滅屍相枕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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