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자치통감 14. 후진기(後晉紀) 1

상 상 2016. 1. 18. 15:59

卷第二百八十

 

後晉紀一】 柔兆涒灘一年

     高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上天福元年丙申公元九三六年

  正月吳徐知誥始建大元帥府以幕職分判吏工部及鹽鐵

  丁未唐主立子重美為雍王

  癸丑唐主以千春節置酒晉國長公主上壽畢辭歸晉陽帝醉:「何不且留遽歸欲與石郎反邪!」石敬瑭聞之益懼

  三月丙午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馬胤孫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胤孫性謹儒中書事多凝滯又罕接賓客時人目為三不開」,謂口門也

  石敬瑭盡收其貨之在洛陽及諸道者歸晉陽託言以助軍費人皆知其有異志唐主夜與近臣從容語曰:「石郎於朕至親無可疑者但流言不息萬一失歡何以解之?」皆不對端明殿學士給事中李崧退謂同僚呂琦曰:「吾輩受恩深厚豈得自同眾人一概觀望邪計將安出?」琦曰:「河東若有異謀必結契丹為援契丹母以贊華在中國屢求和親但求萴剌等未獲故和未成耳今誠歸萴刺等與之和歲以禮幣約直十餘萬緡遺之彼必歡然承命如此則河東雖欲陸梁無能為矣。」崧曰:「此吾志也然錢谷皆出三司宜更與張相謀之。」遂告張延朗延朗曰:「如學士計不惟可以制河東亦省邊費之什九計無便於此者若主上聽從但責辦於老夫請於軍財之外捃拾以供之他夕二人密言於帝帝大喜稱其忠二人私草遺契丹書以俟命

  久之帝以其謀告樞密直學士薛文遇文遇對曰:「以天子之尊屈身奉夷狄不亦辱乎虜若循故事求尚公主何以拒之?」因誦戎昱昭君詩:「安危托婦人。」帝意遂變一日急召崧琦至後樓盛怒責之曰:「卿輩皆知古今欲佐人主致太平今乃為謀如是朕一女尚乳臭卿欲棄之沙漠邪且欲以養士之財輸之虜庭其意安在?」二人懼汗流浹背:「臣等志在竭愚以報國非為虜計也願陛下察之。」拜謝無數帝詬責不已呂琦氣竭拜少止帝曰:「呂琦強項肯視朕為人主邪!」琦曰:「臣等為謀不臧願陛下治其罪多拜可為!」帝怒稍解止其拜各賜卮酒罷之自是群臣不敢復言和親之策丁巳以琦為御史中丞蓋疏之也

  吳徐知誥以其子副都統景通為太尉副元帥都統判官宋齊丘行軍司馬徐玠為元帥府左右司馬

  閩主昶改元通文立賢妃李氏為皇后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

  靜江節度使同平章事馬希杲有善政監軍裴仁照譖之於楚王希范言其收眾心希范疑之四月漢將孫德威侵蒙桂二州希范命其弟武安節度副使希廣權知軍府事自將步騎五千如桂州希杲懼其母華夫人逆希范於全義嶺謝曰:「希杲為治無狀致寇戎入境煩殿下親涉險阻皆妾之罪也願削封邑灑掃夜庭以贖希杲罪。」希范曰:「吾久不見希杲聞其治行尤異故來省之無它也。」漢兵自蒙州引去徙希杲知朗州

  高從誨遣使奉箋於徐知誥勸即帝位

  石敬瑭欲嘗唐王之意累表自陳贏疾乞解兵柄移他鎮帝與執政議從其請移鎮鄆州房暠李崧呂琦等皆力諫以為不可帝猶豫久之

  五月庚寅夜李崧請急在外薛文遇獨直帝與之議河東事文遇曰:「諺有之:『當道築室三年不成。』茲事斷自聖志群臣各為身謀安肯盡言以臣觀之河東移亦反不移亦反在旦暮耳不若先事圖之。」先是術者言國家今年應得賢佐出奇謀定天下帝意文遇當之聞其言大喜:「卿言殊豁吾意成敗吾決行之。」即為除目付學士院使草制辛卯以敬瑭為天平節度使以馬軍都指揮使河陽節度使宋審虔為河東節度使製出兩班聞呼敬瑭名相顧失色甲午以建雄節使張敬達為西北蕃漢馬步都部署趣敬瑭之鄆州敬瑭疑懼謀於將佐曰:「吾之再來河東也主上面許終身不除代今忽有是命得非如今年千春節與公主所言乎我不興亂朝廷發之安能束手死於道路乎今且發表稱疾以觀其意若其寬我我當事之若加兵於我我則改圖耳。」幕僚段希堯極言拒之敬瑭以其樸直不責也節度使判官華陰趙瑩勸敬瑭赴鄆州觀察判官平遙薛融曰:「融書生不習軍旅。」都押牙劉知遠曰:「明公久將兵得士卒心今據形勝之地士馬精強若稱兵傳檄帝業可成奈何以一紙制書自投虎口乎!」掌書記洛陽桑維翰曰:「主上初即位明公入朝主上豈不知蛟龍不可縱之深淵邪然卒以河東復授公引乃天意假公以利器明宗遺愛在人主上以庶孽代之群情不附公明宗之愛婿今主上以反逆見待此非首謝可免但力為自全之計契丹主素與明宗約為兄弟今部落近在雲公誠能推心屈節事之萬一有急朝呼夕至何患無成。」敬瑭意遂決先是朝廷疑敬瑭以羽林將軍寶鼎楊彥詢為北京副留守敬瑭將舉事亦以情告之彥詢曰:「不知河東兵糧幾何能敵朝廷乎?」左右請殺彥詢敬瑭曰:「惟副使一人我自保之汝輩勿言也。」

  戊戌昭義節度使皇甫立奏敬瑭反敬瑭表:「養子不應承祀請傳位許王。」帝手裂其表抵地以詔答之曰:「卿於鄂王固非疏遠衛州之事天下皆知許王之言何人肯信!」壬寅制削奪敬瑭官爵乙巳以張敬達兼太原四面排陳使河陽節度使張彥琪為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安國節度使安審琦為馬軍都指揮使以保義節度使相裡金為步軍都指揮使以右監門上將軍武廷翰為壕寨使丙午以張敬達為太原四面兵馬都部署以義武節度使楊光遠為副部署丁未又以張敬達知太原行府事以前彰武節度使高行周為太原四面招撫排陳等使光遠既行定州軍亂牙將千乘方太討平之

  張敬達將後三萬營於晉安鄉戊申敬達奏西北先鋒馬軍都指揮使安審信叛奔晉陽審信金全之弟子也敬瑭與之有舊先是雄義都指揮使馬邑安元信將所部六百餘人戍代州代州刺史張朗善遇之元信密說朗曰:「吾觀石令公長者舉事必成公何不潛遣人通意可以自全。」朗不從由是互相猜忌元信謀殺朗不克帥其眾奔審信審信遂帥麾下數百騎與元信掠百井奔晉陽敬瑭謂元信曰:「汝見何利害捨強而歸弱?」對曰:「元信非知星識氣顧以人事決之耳夫帝王所以御天下莫重於信今主上失大信於令公親而貴者且不自保況疏賤乎其亡可翹足而待何強之有!」敬瑭悅委以軍事振武西北巡檢使安重榮戍代北帥步騎五百奔晉陽重榮朔州人也以宋審虔為寧國節度使充待衛馬軍都指揮使

  天雄節度使劉延皓恃後族之勢驕縱奪人財產減將士給賜宴飲無度捧聖都虞候張令昭因眾心怨怒謀以魏博應河東癸丑未明帥眾攻牙城克之延皓脫身走亂兵大掠令昭奏:「延皓失於撫御以致軍亂臣以撫安士卒權領軍府乞賜旌節!」延皓至洛陽唐主怒命遠貶皇后為之請六月庚申止削延皓官爵歸私第

  辛酉吳太保同平章事徐景遷以疾罷以其弟景遂代為門下侍郎參政事

  癸亥唐主以張令昭為右千牛衛將軍權知天雄軍計事令昭以調發未集且受新命尋有詔徙齊州防禦使令昭托以士卒所留實俟河東之成敗唐主遣使諭之令昭殺使者甲戌以宣武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為天雄四面行營招討使知魏博行府事以張敬達充太原四面招討使以楊光遠為副使丙子以西京留守李周為天雄軍四面行營副招討使

  石敬瑭之子右衛上將軍重殷皇城副使重裔聞敬瑭舉兵匿於民間井中弟沂州都指揮使敬德殺其妻女而逃尋捕得死獄中從弟彰聖都指揮使敬威自殺七月戊子獲重殷重裔誅之並族所匿之家

  庚寅楚王希范自桂州北還

  雲州步軍指揮使桑遷奏應州節度使尹暉逐雲州節度使沙彥收其兵應河東丁酉旬表遷謀叛應河東引兵圍子城彥昫犯圍走出西山據雷公口明日收兵入城擊亂兵遷敗走軍城復安是日尹暉執遷送洛陽斬之

  丁未范延光拔魏州斬張令昭詔悉誅其黨七指揮

  張敬達發懷州彰聖軍戍虎北口其指揮使張萬迪將五百騎奔河東丙辰詔盡誅其家

  石敬瑭遣間使求救於契丹令桑維翰草表稱臣於契丹主且請以父禮事之約事捷之日割盧龍一道及雁門關以北諸州與之劉知遠諫曰:「稱臣可矣以父事之太過厚以金帛賂之自足致其兵不必許以土田恐異日大為中國之患悔之無及。」敬瑭不從表至契丹契丹主大喜白其母曰:「兒比夢石郎遣使來今果然此天意也。」乃為復書許俟仲秋傾國赴援

  八月己未以范延光為天雄節度使李周為宣武節度使同平章事

  癸亥應州言契丹三千騎攻城張敬達築長圍以攻晉陽石敬瑭以劉知遠為馬步都指揮使安重榮張萬迪降兵皆隸焉知遠用法無私撫之如一由是人無貳心敬瑭親乘城坐臥矢石下知遠曰:「觀敬達輩高壘深塹欲為持久之計無他奇策不足慮也願明公四出間使經略外事守城至易知遠獨能辦之。」敬瑭執知遠手撫其背而賞之

  戊寅以成德節度使董溫琪為東北面副招討使以佐盧龍節度使趙德鈞

  唐主使端明殿學士呂琦至河東行營犒軍楊光遠謂琦曰:「願附奏陛下幸寬宵旰賊若無援旦夕當平若引契丹當縱之令入可一戰破也。」帝甚悅帝聞契丹許石敬瑭以仲秋赴援屢督張敬達急攻晉陽不能下每有營構多值風雨長圍夏為水潦所壞竟不能合晉陽城中日窘糧儲浸乏

  九月契丹主將五萬騎號三十萬自揚武谷而南旌旗不絕五十餘里代州刺史張朗忻州刺史丁審琦嬰城自守虜騎過城下亦不誘脅審琦洺州人也辛丑契丹主至晉陽陳於汾北之虎北口先遣人謂敬瑭曰:「吾欲今日即破賊可乎?」敬瑭遣人馳告曰:「南軍甚厚不可輕請俟明日議戰未晚也。」使者未至契丹已與唐騎將高行周符彥卿合戰敬瑭乃遣劉知遠出兵助之張敬達楊光遠安審琦以步兵陳於城西北山下契丹遣輕騎三千不被甲直犯其陳唐兵見其贏爭逐之至汾曲契丹涉水而去唐兵循岸而進契丹伏兵自東北起沖唐兵斷而為二涉兵在北都多為契丹所殺騎兵在南者引歸晉陷寨契丹縱兵乘之唐兵大敗步兵死者近萬人騎兵獨全敬達等收餘眾保晉安契丹亦引兵歸虎北口敬瑭得唐降兵千餘人劉知遠勸敬瑭盡殺之是夕敬瑭出北門見契丹主契丹主執敬瑭手恨相見之晚敬瑭問曰:「皇帝遠來士馬疲倦遽與唐戰而大勝何也?」契丹主曰:「始吾自北來謂唐必斷雁門諸路伏兵險要則吾不可得進矣使人偵視皆無之吾是以長驅深入知大事必濟也兵既相接我氣方銳彼氣方沮若不乘此急擊之曠日持久則勝負未可知矣此吾所以亟戰而勝不可以勞逸常理論也。」敬瑭甚歎伏壬寅敬瑭引兵會契丹圍晉安寨置營於晉安之南長百餘里厚五十里多設鈴索吠犬人跬步不能過敬達等士卒猶五萬人馬萬匹四顧無所之甲辰敬達遣使告敗於唐自是聲問不復通唐王大懼遣彰聖都指揮使符彥饒將洛陽步騎兵屯河陽詔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將魏州二萬由青山趣榆次盧龍節度使東北面招討使兼中書令北平王趙德鈞將幽州兵由悄孤出契丹軍後耀州防禦使潘環糾合西路戍兵由晉絳兩乳嶺出慈共救晉安寨契丹主移帳於柳林游騎過石會關不見唐兵

  丁未唐主下詔親征雍正重美曰:「陛下目疾未平未可遠涉風沙臣雖童稚願代陛下北行。」帝意本不欲行聞之頗悅張延朗劉延皓及宣徽南院使劉延朗皆勸帝行帝不得已戊申發洛陽謂盧文紀曰:「朕雅聞卿有相業故排眾議首用卿今禍難如此卿嘉謀皆安在乎?」文紀但拜謝不能對己酉遣劉延朗監侍衛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軍赴潞州為大軍後援諸軍自鳳翔推戴以來驕悍不為用彥饒恐其為亂不敢束之以法

  帝至河陽心憚北行召宰相樞密使議進取方略盧文紀希帝旨國家根本太半在河南胡兵倏來忽往不能久留晉安大寨甚固況已發三道兵救之河陽天下津要車駕宜留此鎮撫南北且遣近臣往督戰苟不能解圍進亦未晚。」張延朗欲因事令趙延壽得解樞務因曰:「文紀言是也。」帝訪於餘人無敢異言者澤州刺史劉遂凝鄩之子也潛自通於石敬瑭表稱車駕不可逾太行帝議近臣可使北行者張延朗與翰林學士須昌和凝等詣曰:「趙延壽父德鈞以盧龍兵來赴難宜遣延壽會之。」庚戌遣樞密使忠武節度使隨駕諸軍都部署兼侍中趙延壽將兵二萬如潞州辛亥帝如懷州以右神武統軍康思立為北面行營馬軍都指揮使帥扈從騎兵赴團柏谷思立晉陽胡人也帝以晉安為憂問策於群臣吏部侍郎永清龍敏請立李贊華為契丹主令天雄盧龍二鎮分兵送之自幽州趣西樓朝廷露檄言之契丹主必有內顧之憂然後選募軍中精銳以擊之此亦解圍之一策也。」帝深以為然而執政恐其無成議竟不決帝憂沮形於神色但日夕酣飲悲歌群臣或勸其北行則曰:「卿勿言石郎使我心膽墮地!」

  十月壬戌詔大括天下將吏及民間馬又發民為兵每七戶出征夫一人自備鎧仗謂之義軍」,期以十一月俱集命陳州刺史郎萬金教以戰陳用張延朗之謀也凡得馬二千餘匹征夫五千人實無益於用而民間大擾

  趙德鈞陰蓄異志欲因亂取中原自請救晉安寨唐主命自飛狐踵契丹後鈔其部落德鈞請將銀鞍契丹直三千騎由土門路西入帝許之趙州刺史北面行營都指揮使劉在明先將兵戍易州德鈞過易州命在明以其眾自隨在明幽州人也德鈞至鎮州以董溫琪領招討副使邀與偕行又表稱兵少須合澤潞兵乃自吳兒谷趣潞州癸酉至亂柳時范延光受詔將部兵二萬屯遼州德鈞又請與魏博軍合延光知德鈞合諸軍志趣難測表稱魏博兵已入賊境無容南行數百里與德鈞合乃止

  漢主以宗正卿兼工部侍郎劉浚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崇望之子也

  十一月戊子以趙德鈞為諸道行營都統依前東北面行營招討使以趙延壽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使以翰林學士張厲為判官庚寅以范延光為河東道東南面行營招討使以宣牙節度使同平章事李周副之辛卯以劉延郎為河東道南面行營招討副使趙延壽遇趙德鈞於西湯悉以兵屬德鈞唐主遣呂琦賜鈞敕告且犒軍德鈞志在並范延光軍逗留不進詔書屢趣之德鈞乃引兵北屯團柏谷口

  癸巳吳主詔齊主徐知誥置百官以金陵府為西都

  前坊州刺史劉景巖延州人也多財而喜俠交結豪傑家有丁夫兵仗人報其強勢傾州縣彰武節度使楊漢章無政失夷夏心會括馬及義軍漢章帥步騎數千人將赴軍期閱之於野景巖潛使人撓之曰:「契丹強盛汝曹有去無歸。」眾懼殺漢章奉景巖為留後唐主不獲已丁酉以景巖為彰武留後

  契丹主謂石敬瑭曰:「吾三千里赴難必有成功觀汝氣貌識量真中原之主也吾欲立汝為天子。」敬瑭辭讓數四將吏復勸進乃許之契丹主作冊書命敬瑭為大晉皇帝自解衣冠授之築壇於柳林是日即皇帝位割幽涿蔚十六州以與契丹仍許歲輸帛三十萬匹己亥制改長興七年為天福元年大赦敕命法制皆遵明宗之舊以節度判官趙瑩為翰林學士承旨戶部侍郎知河東軍府事掌書記桑維翰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權知樞密使事觀察判官薛融為侍御史知雜事節度推官白水竇貞固為翰林學士軍城都巡檢使劉知遠為侍衛軍都指揮使客將景延廣為步軍都指揮使延廣陝州人也立晉國長公主為皇后契丹主雖軍柳林其輜重老弱皆在虎北口每日暝輒結束以備倉猝遁逃而趙德鈞欲倚契丹取中國至團柏逾月按兵不戰去晉安才百里聲問不能相通德鈞累表為延壽求成德節度使:「臣今遠征幽州勢孤欲使延壽在鎮州左右便於應接。」唐主曰:「延壽方擊賊何暇往鎮州俟賊平當如所請。」德鈞求之不已唐主怒曰:「趙氏父子堅欲得鎮州何意也苟能卻胡寇雖欲代吾位吾亦甘心若玩寇邀君但恐犬兔俱斃耳。」德鈞聞之不悅

  閏月趙延壽獻契丹主所賜詔及甲馬弓劍詐雲德鈞遣使致書於契丹主為唐結好說令引兵歸國其實別為密書厚以金帛賂契丹主:「若立己為帝請即以見兵南平洛陽與契丹為兄弟之國仍許石氏常鎮河東。」契丹主自以深入敵境晉安未下德鈞兵尚強范延光在其東又恐山北諸州邀其歸路欲許德鈞之請

  帝聞之大懼亟使桑維翰見契丹主說之曰:「大國舉義兵以救孤危一戰而唐兵瓦解退守一柵食盡力窮趙北平父子不忠不信畏大國之強且素蓄異志按兵觀變非以死徇國之人何足可畏而信其誕亡之辭貪豪末之利棄垂成之功乎且使晉得天下將竭中國之財以奉大國豈此小利之比乎!」契丹主曰:「爾見捕鼠者乎不備之猶或嚙傷其手況大敵乎!」對曰:「今大國已扼其喉安能嚙人乎!」契丹主曰:「吾非有渝前約也但兵家權謀不得不爾。」對曰:「皇帝以信義救人之急四海之人俱屬耳目奈何一旦二三其命使大義不終臣竊為皇帝不取也。」跪於帳前自旦至暮涕泣爭之契丹主乃從之指帳前石謂德鈞使者曰:「我已許石郎此石爛可改矣!」

  龍敏謂前鄭州防禦李懿曰:「國之近親今社稷之危翹足可待君獨無憂乎?」懿為言趙德鈞必能破敵之狀敏曰:「我燕人也知德鈞之為人怯而無謀但於守城差長耳況今內蓄奸謀豈可恃乎僕有狂策但恐朝廷不肯為耳今從駕兵尚萬餘人馬近五千匹若選精騎一千使僕與郎萬金將之自介休山路夜冒虜騎入晉安寨但使其半得入則事濟矣張敬達等陷於重圍不知朝廷聲問若知大軍近在團柏雖有鐵障可衝陷況虜騎乎!」懿以白唐主唐主曰:「龍敏之志極壯用之晚矣。」

  丹州義軍作亂逐刺史康承詢承詢奔鄜州

  晉安寨被圍數月高行周符彥卿數引騎兵出戰眾寡不敵皆無功芻糧俱竭A081淘糞以飼馬馬相啖尾鬣皆禿死則將士分食之援兵竟不至張敬達性剛時謂之張生鐵。」楊光遠安審琦勸敬達降於契丹敬達曰:「吾受明宗及今上厚恩為元帥而敗軍其罪已大況降敵乎今援兵旦暮至且當俟之必若力盡勢窮則諸軍斬我首攜之出降自求多福未為晚也。」光遠目審琦欲殺敬達審琦未忍高行周知光遠欲圖敬達常引壯騎尾而衛之敬達不知其故謂人曰:「行周每踵余後何意也?」行周乃不敢隨之諸將每旦集於招討使營甲子高行周符彥卿未至光遠乘其無備斬敬達首帥諸將上表降於契丹契丹主素聞諸將名皆慰勞賜以裘帽因戲之曰:「汝輩亦大惡漢不用鹽酪啖戰馬萬匹!」光遠等大慚契丹主嘉張敬達之忠命收葬而祭之謂其下及晉諸將曰:「汝曹為人臣當效敬達也。」時晉安寨馬猶近五千鎧仗五萬契丹悉取以歸其國悉以唐之將卒授帝語之曰:「勉事而主。」馬軍都指揮使康思立憤惋而死帝以晉安已降遣使諭諸州代州刺史張朗斬其使呂琦奉唐主詔勞北軍至忻州遇晉使亦斬之謂刺史丁審琦曰:「虜過城下而不顧其心可見還日必無全理不若早帥兵民自五台奔鎮州。」將行審琦悔之閉牙城不從州兵欲攻之琦曰:「家國如此何為復相屠滅!」乃帥州兵趣鎮州審琦遂降契丹

  契丹主謂帝曰:「桑維翰盡忠於汝宜以為相。」丙寅以趙瑩為門下侍郎桑維翰為中書侍郎並同平章事維翰仍權知樞密使事以楊光遠為侍衛馬步軍都指揮使以劉知遠為保義節度使侍衛馬步軍都虞侯帝與契丹主將引兵而南欲留一子守河東咨於契丹主契丹主令帝盡出諸子自擇之帝兄子重貴父敬儒早卒帝養以為子貌類帝而短小契丹主指之曰:「此大目者可也。」乃以重貴為北京留守太原尹河東節度使契丹以其將高謨翰為前鋒與降卒偕進丁卯至團柏與唐兵戰趙德鈞趙延壽先循符彥饒張彥琦劉延朗劉在明繼之士卒大潰相騰踐死者萬計

  己巳延朗在明至懷州唐主始知帝即位楊光遠降眾議以天雄軍府尚完契丹秘憚山東未敢南下車駕宜幸魏州。」唐主以李崧素與范延光善召崧謀之薛文遇不知而繼至唐主怒變色崧躡文遇足文遇乃去唐主曰:「我見此物肉顫適幾欲抽佩刀刺之。」崧曰:「文遇小人淺謀國刺之益丑。」崧因勸唐主南還唐主從之

  洛陽聞北軍敗眾心大震居人四出逃竄山谷門者請禁之河南尹雍王重美曰:「國家多難未能為百姓主又禁其求生徒增惡名耳不若聽其自便事寧自還。」乃出令任從所適眾心差安

  壬申唐主還至河陽命諸將分守南北城張延朗請幸滑州庶與魏博聲勢相接唐主不能決

  趙德鈞趙延壽南奔潞州唐敗兵稍稍從之其將時賽帥盧龍輕騎東還漁陽帝先遣昭義節度使高行周還具食至城下見德鈞父子在城上行周曰:「僕與大王鄉曲敢不忠告城中無斗粟可寧不若速迎車駕。」甲戌帝與契丹主至潞州德鈞父子迎謁於高河契丹主慰諭之父子拜帝於馬首進曰:「別後安否?」帝不顧亦不與之言契丹主謂德鈞曰:「汝在幽州所置銀鞍契丹直何在?」德鈞指示之契丹主命盡殺之於西郊凡三千人遂瑣德鈞延壽送歸其國

  德鈞見述律太后悉以所賚寶貨並籍其田宅獻之太后問曰:「汝近者何為往太原?」德鈞曰:「奉唐主之命。」太后指天曰:「汝從吾兒求為天子何亡語邪!」又自指其心曰:「此不可欺也。」又曰:「吾兒將行吾戒之云趙大王若引兵北向渝關亟須引歸太原可救也汝欲為天子何不先擊退吾兒徐圖亦未晚汝為人臣既負其主不能擊敵又欲乘亂邀利所為如此何面目復求生乎?」德鈞俯首不能對又問:「器玩在此田宅何在?」德鈞曰:「在幽州。」太后曰:「幽州今屬誰?」德鈞曰:「屬太后。」太后曰:「然則又何獻焉?」德鈞益慚自是鬱鬱不多食逾年而卒厲與延壽俱入契丹契丹主復以為翰林學士

  帝將發上黨契丹主舉酒屬帝曰:「余遠來徇義今大事已成我若南向河南之人必大驚核汝宜自引漢兵南下人必不甚懼我令太相溫將五千騎衛送汝至河梁欲與之渡河者多少隨意余且留此俟汝音聞有急則下山救汝若洛陽既定吾即北返矣。」與帝執手相泣久之不能別解白貂裘以衣帝贈良馬二十匹戰馬千二百匹:「世世子孫勿相忘!」又曰:「劉知遠趙瑩桑維翰皆創業功臣無大故勿棄也。」

  張敬達既出師唐主遣左金吾大將軍歷山高漢筠守晉州敬達死建雄節度使田承肇帥眾攻漢筠於府署漢筠開門延承肇入從容謂曰:「僕與公俱受朝寄何相迫如此?」承肇曰:「欲奉公為節度使。」漢筠曰:「僕老矣義不為亂首死生惟公所處。」承肇目左右欲殺之軍士投刃於地曰:「高金吾累朝宿德奈何害之!」承肇乃謝曰:「與公戲耳。」聽漢筠歸洛陽帝遇諸塗:「朕憂卿為亂兵所傷今見卿甚喜。」

  符彥饒張彥琪至河陽密言於唐主曰:「今胡兵大下河水復淺人心已離此不可守。」丁丑唐主命河陽節度使萇從簡與趙州刺史劉在明守河陽南城遂斷浮梁歸洛陽遣宦者秦繼旻皇城使李彥紳殺昭信節度使李贊華於其第

  己卯帝至河陽萇從簡迎降舟楫已具彰聖軍執劉在明以降帝釋之使復其所

  唐主命馬軍都指揮使宋審虔步軍都指揮使符彥饒河陽節度使張彥琪宣徽南院使劉延朗將千餘騎至白馬阪行戰地有五十餘騎渡河奔於北軍諸將謂審虔曰:「何地不可戰誰肯立於此?」乃還庚辰唐主又與四將議復向河陽而將校皆已飛狀迎帝帝慮唐主西奔遣契丹千騎扼澠池辛巳唐主與曹太后劉皇后雍王重美及宋審虔等攜傳國寶登玄武樓自焚皇后積薪欲燒宮室重美諫曰:「新天子至必不露居他日重勞民力死而遺怨將安用之!」乃止王淑妃謂太后曰:「事急矣宜且避匿以俟姑夫。」太后曰:「吾子孫婦女一朝至此何忍獨生妹自勉之。」淑妃乃與許王從益匿於球場獲免是日晚帝入洛陽止於舊第唐兵皆解甲待罪帝慰而釋之帝命劉知遠部署京城知遠分漢軍使還營館契丹於天宮寺城中肅然無敢犯令士民避亂竄匿者數日皆還復業

  帝在河東為唐朝所忌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判三司張延朗不欲河東多蓄積凡財賦應留使之外盡收取之帝以是恨之壬午百官入見獨收延朗付御史台餘皆謝恩甲申車駕入宮大赦:「應中外官吏一切不問惟賊臣張延朗劉延皓劉延朗奸邪貪猥罪難容貸中書侍郎平章事馬胤孫樞密使房暠宣徽使李專美河中節度使韓昭胤等雖居重位不務詭隨並釋罪除名中外臣僚先歸順者委中書門下別加任使。」劉延皓匿於成門數日自經死劉延朗將奔南山捕得殺之斬張延朗既而選三司使難其人帝甚悔之

  閩人聞唐主之亡歎曰:「潞王之罪天下未之聞也將如吾君何!」

  十二月乙酉朔帝如河陽餞太相溫及契丹兵歸國

  追廢唐主為庶人

  丁亥以馮道兼門下侍郎同平章事

  曹州刺史鄭阮貪暴指揮使石重立因亂殺之族其家

  辛卯以唐中書侍郎姚顗為刑部尚書

  朔方節度使張希崇為政有威信民夷愛之興屯田以省漕運在鎮五年求內徙唐潞王以為靜難節度使帝與契丹修好恐其復取靈武癸巳復以希崇為朔方節度使

  成德節度使董溫琪貪暴積貨巨萬以牙內都虞侯平山秘瓊為腹心溫琪與趙德鈞俱沒於契丹瓊盡殺溫琪家人瘞於一坎而取其貨自稱留後表稱軍亂

  同州小校門鐸殺節度使楊漢賓焚掠州城

  詔贈李贊華燕王遣使送其喪歸國

  張朗將其眾入朝

  庚子以唐中書侍郎同平章事盧文紀為吏部尚書以皇城使晉陽周瑰為大將軍充三司使瑰辭曰:「臣自知才不稱職寧以避事見棄猶勝冒寵獲辜。」帝許之

  帝聞平盧節度使房知溫卒遣天平節度使王建立將兵巡撫青州

  改興唐府曰廣晉府

  安遠節度使盧文進聞帝為契丹所立自以本契丹叛將辛丑棄鎮奔吳所過鎮戍召其主將告之故皆拜辭而退

  徐知誥以荊南節度使太尉兼中書令李德誠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周本位望隆重欲使之帥眾推戴本曰:「我受先王大恩自徐溫父子用事恨不能救楊氏之危又使我為此可乎!」其子弘祚強之不得已與德誠帥諸將詣江都表吳主陳知誥功德請行冊命又詣金陵勸進宋齊丘謂德誠之子建勳曰:「尊公太祖元勳今日掃地矣。」於是吳宮多妖吳主曰:「吳祚其終乎!」左右曰:「此乃天意非人事也。」高麗王建用兵擊破新羅百濟於是東夷諸國皆附之有二京六府九節度百二十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