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상 상 2016. 1. 18. 14:08

卷第二百一十一

 

唐紀二十七】 起閼逢攝提格盡強圉大荒落凡四年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開元二年甲寅公元七一四年

  正月壬申:「選京官有才識者除都督刺史都督刺史有政跡者除京官使出入常均永為恆式。」

  己卯以盧懷慎檢校黃門監

  舊制雅俗之樂皆隸太常上精曉音律以太常禮樂之司不應典倡優雜伎乃更置左右教坊以教俗樂命右驍衛將軍范及為之使又選樂工數百人自教法曲於梨園謂之皇帝梨園弟子」。又教宮女使習之又選伎女置宜春院給賜其家禮部侍郎張廷珪酸棗尉袁楚客皆上疏以為:「上春秋鼎盛宜崇經術邇端士尚樸素深以悅鄭聲好遊獵為戒。」上雖不能用欲開言路鹹嘉賞之

  中宗以來貴戚爭營佛寺奏度人為僧兼以偽妄富戶強丁多削髮以避徭役所在充滿姚崇上言:「佛圖澄不能存趙鳩摩羅什不能存秦齊襄梁武未免禍殃但使蒼生安樂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使壞正法!」上從之丙寅命有司沙汰天下僧尼以偽妄還俗者萬二千餘人

  營州都督治柳城以鎮撫奚契丹則天之世都督趙文翽失政契丹攻陷之是後寄治於幽州東漁陽城或言:「靺鞨、□大欲降唐正以唐不建營州無所依投為默啜所侵擾故且附之若唐復建營州則相帥歸化矣。」并州長史和戎大武等軍州節度大使薛訥信之奏請擊契丹復置營州上亦以冷陘之役欲討契丹群臣姚崇等多諫甲申以訥同紫微黃門三品將兵擊契丹群臣乃不敢言

  薛王業之舅王仙童侵暴百姓御史彈奏業為之請敕紫微黃門覆按姚崇盧懷慎等奏:「仙童罪狀明白御史所言無所枉不可縱捨。」上從之由是貴戚束手

  二月庚寅朔太史奏太陽應虧不虧姚崇表賀請書之史冊從之

  乙末突厥可汗默啜遣其子同俄特勒及妹夫火拔頡利發石阿失畢將兵圍北庭都護府都護郭虔瓘擊敗之同俄單騎逼城下虔瓘伏壯士於道側突起斬之突厥請悉軍中資糧以贖同俄聞其已死慟哭而去

  丁未:「自今所在毋得創建佛寺舊寺頹壞應葺者詣有司陳牒檢視然後聽之。」

  閏月以鴻臚少卿朔方軍副大總管王晙兼安北大都護朔方道行軍大總管令豐安定遠三受降城及旁側諸軍皆受晙節度徙大都護府於中受降城置兵屯田

  丁卯復置十道按察使以益州長史陸象先等為之

  上思徐有功用法平直乙亥以其子大理司直惀為恭陵令竇孝諶之子光祿卿豳公希瑊等請以己官爵讓惀以報其德由是惀累遷申王府司馬

  丙子申王成義請以其府錄事閻楚珪為其府參軍上許之姚崇盧懷慎上言:「先嘗得旨雲王公駙馬有所奏請非墨敕皆勿行臣竊以量材授官當歸有司若緣親故之恩得以官爵為惠踵習近事實紊紀綱。」事遂寢由是請謁不行

  突厥石阿失畢既失同俄不敢歸癸未與其妻來奔以為右衛大將軍封燕北郡王命其妻曰金山公主

  或告太子少保劉幽求太子詹事鐘紹京有怨望語下紫微省按問幽求等不服姚崇盧懷慎薛訥言於上曰:「幽求等皆功臣乍就閒職微有沮喪人情或然功業既大榮寵亦深一朝下獄慮驚遠聽。」戊子貶幽求為睦州刺史紹京為果州刺史紫微侍郎王琚行邊軍未還亦坐幽求黨貶澤州刺史

  :「涪州刺史周利貞等十三人皆天後時酷吏比周興等情狀差輕宜放歸草澤終身勿齒。」西突厥十姓酋長都擔叛三月己亥磧西節度使阿史那獻克碎葉等鎮擒斬都擔降其部落二萬餘帳

  御史中丞姜晦以宗楚客等改中宗遺詔青州刺史韋安石太子賓客韋嗣立刑部尚書趙彥昭特進致仕李嶠於時同為宰相不能匡正令監察御史郭震彈之且言彥昭拜巫趙氏為姑蒙婦人服與妻乘車詣其家甲辰貶安石為沔州別駕嗣立為岳州別駕彥昭為袁州別駕嶠為滁州別駕安石至沔州晦又奏安石嘗檢校定陵盜隱官物下州征贓安石歎曰:「此只應須我死耳。」憤恚而卒皎之弟也

  毀天樞發匠熔其銅鐵歷月不盡先是韋後亦於天街作石台高數丈以頌功德至是並毀之

  四月辛巳突厥可汗默啜復遣使求昏自稱乾和永清太駙馬天上得果報天男突厥聖天骨咄祿可汗」。

  五月己丑以歲饑悉罷員外檢校官自今非戰功及別敕毋得注擬

  己酉吐蕃相坌達延遺宰相書請先遣解琬至河源正二國封疆然後結盟琬嘗為朔方大總管故吐蕃請之前此琬以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復召拜左散騎常侍而遣之又命宰相復坌達延書招懷之琬上言:「吐蕃必陰懷叛計請預屯兵十萬於秦渭等州以備之。」

  黃門監魏知古本起小吏因姚崇引薦以至同為相崇意輕之請知古攝吏部尚書知東都選事遣吏部尚書宋璟於門下過官知古銜之崇二子分司東都恃其父有德於知古頗招權請托知古歸悉以聞他日上從容問崇:「卿子才性何如今何官也?」崇揣知上意對曰:「臣有三子兩在東都為人多欲而不謹是必以事幹魏知古臣未及問之耳。」上始以崇必為其子隱及聞崇奏喜問:「卿安從知之?」對曰:「知古微時臣卵而翼之臣子愚以為知古必德臣容其為非故敢干之耳。」上於是以崇為無私而薄知古負崇欲斥之崇固請曰:「臣子無狀撓陛下法陛下赦其罪已幸矣苟因臣逐知古天下必以陛下為私於臣累聖政矣。」上久乃許之辛亥知古罷為工部尚書

  宋王成器申王成義上之兄也岐王范薛王業上之弟也豳王守禮上之從兄也上素友愛近世帝王莫能及初即位為長枕大被與兄弟同寢諸王每旦朝於側門退則相從宴飲鬥雞擊球或獵於近郊游賞別墅中使存問相望於道上聽朝罷多從諸王游在禁中拜跪如家人禮飲食起居相與同之於殿中設五幄與諸王更處其中謂之五王帳或講論賦詩間以飲酒博弈遊獵或自執絲竹成器善笛范善琵琶與上共奏之諸王或有疾上為之終日不食終夜不寢業嘗疾上方臨朝須臾之間使者十返上親為業煮藥回飆吹火誤爇上須左右驚救之上曰:「但使王飲此藥而愈須何足惜!」成器尤恭慎未嘗議及時政與人交結上愈信重之故讒間之言無自而入然專以衣食聲色畜養娛樂之不任以職事群臣以成器等地逼請循故事出刺外州六月丁巳以宋王成器兼岐州刺史申王成義兼幽州刺史幽王守禮兼虢州刺史令到官但領大綱自餘州務皆委上佐主之是後諸王為都護都督刺史者並准此

  丙寅吐蕃使其宰相尚欽藏來獻盟書

  上以風俗奢靡七月乙未:「乘輿服御金銀器玩宜令有司銷毀以供軍國之用其珠玉錦繡焚於殿前后妃以下皆毋得服珠玉錦繡。」戊戌:「百官所服帶及酒器馬銜三品以上聽飾以玉四品以金五品以銀自餘皆禁之婦人服飾從其夫其舊成錦繡聽染為皁自今天下更毋得採珠玉織錦繡等物違者杖一百工人減一等。」罷兩京織錦坊

  臣光曰明皇之始欲為治能自刻厲節儉如此晚節猶以奢敗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靡不有初鮮克有終。」可不慎哉

  薛訥與左臨門衛將軍杜賓客定州刺史崔宣道等將兵六萬出檀州擊契丹賓客以為士卒盛夏負戈甲繼資糧深入寇境難以成功。」訥曰:「盛夏草肥羔犢孳息因糧於敵正得天時一舉滅虜不可失也。」行至灤水山峽中契丹伏兵遮其前後從山上擊之唐兵大敗死者什八九訥與數十騎突圍得免虜中嗤之謂之薛婆。」崔宣道將後軍聞訥敗亦走訥歸罪於宣道及胡將李思敬等八人制悉斬之於幽州庚子敕免訥死削除其官爵獨赦杜賓客之罪

  壬寅以北庭都護郭虔瓘為涼州刺史河西諸軍州節度使

  果州刺史鐘紹京心怨望數上疏妄陳休咎乙巳貶溱州刺史

  丁未房州刺史襄王重茂薨輟朝三日追謚曰殤皇帝

  戊申禁百官家毋得與僧道士往還壬子禁人間鑄佛寫經

  宋王成器等請獻興慶坊宅為離宮甲寅制許之始作興慶宮仍各賜成器等宅環於宮側又於宮西南置樓題其西曰花萼相輝之樓」,南曰勤政務本之樓」。上或登樓聞王奏樂則召升樓同宴或幸其所居盡歡賞賚優渥

  乙卯以岐王范兼絳州刺史薛王業兼同州刺史仍敕宋王以下每季二人入朝週而復始民間訛言上采擇女子以充掖庭上聞之八月乙丑令有司具車牛於崇明門自選後宮無用者載還其家敕曰:「燕寢之內尚令罷遣閭閻之間足可知悉。」

  乙亥吐蕃將坌達延乞力徐帥眾十萬寇臨洮軍蘭州至於渭源掠取牧馬命薛訥白衣攝左羽林將軍為隴右防禦使以右驍衛將軍常樂郭知運為副使與太僕少卿王晙帥兵擊之辛巳大募勇士詣河隴就訥教習

  鄯州都督楊矩以九曲之地與吐蕃其地肥饒吐蕃就之畜牧因以入寇矩悔懼自殺

  乙酉太子賓客薛謙光獻武後所制豫州鼎銘》,其末云:「上玄降鑒方建隆基。」以為上受命之符姚崇表賀且請宣示史官頒告中外

  臣光曰日食不驗太史之過也而君臣相賀是誣天也采偶然之文以為符命小臣之諂也而宰相因而實之是侮其君也上誣於天下侮其君以明皇之明姚崇之賢猶不免於是豈不惜哉

  九月戊申上幸驪山溫湯

  敕以歲稔傷農令諸州修常平倉法劍南地下濕不堪貯積不在此例

  突厥可汗默啜衰老昏虐愈甚壬子葛邏祿等部落詣涼州降

  十月吐蕃復寇渭源丙辰上下詔欲親征發兵十餘萬人馬四萬匹

  戊午上還宮

  甲子薛訥與吐蕃戰於武街大破之時太僕少卿隴右群牧使王晙帥所部二千人與訥會擊吐蕃坌達延將吐蕃十萬屯大來谷選勇士七百衣胡服夜襲之多置鼓角於其後五里前軍遇敵大呼後人鳴鼓角以應之虜以為大軍至驚懼自相殺傷死者萬計訥時在武街去大來谷二十里虜軍塞其中間晙復夜出兵襲之虜大潰始得與訥軍合同追奔至洮水復戰於長城堡又敗之前後殺獲數萬人豐安軍使王海賓戰死乙丑敕罷親征

  戊辰姚崇盧懷慎等奏:「頃者吐蕃以河為境神龍中尚公主遂逾河築城置獨山九曲兩軍去積石三百里又於河上造橋今吐蕃既叛宜毀橋拔城。」從之

  以王海賓之子忠嗣為朝散大夫尚輦奉御養之宮中

  己巳突厥可汗默啜又遣使求昏上許以來歲迎公主

  突厥十姓胡祿屋等諸部詣北庭請降命都護郭虔瓘撫存之

  乙酉命左驍衛郎將尉遲瑰使於吐蕃宣慰金城公主吐蕃遣其大臣宗俄因矛至洮水請和用敵國禮上不許自是連歲犯邊

  十一月辛卯葬殤皇帝

  丙申遣左散騎常侍解琬詣北庭宣慰突厥降者隨便宜區處

  十二月壬戌沙陀金山入朝

  甲子置隴右節度大使領鄯宕十二州以隴右防禦副使郭知運為之

  乙丑立皇子嗣真為鄫王嗣初為鄂王嗣玄為鄄王辛巳立郢王嗣謙為皇太子嗣真上之長子母曰劉華妃嗣謙次子也母曰趙麗妃麗妃以倡進有寵於上故立之

  是歲置幽州節度經略鎮守大使領幽燕六州

  突騎施可汗守忠之弟遮弩恨所分部落少於其兄遂叛入突厥請為鄉導以伐守忠默啜遣兵二萬擊守忠虜之而還謂遮弩曰:「汝叛其兄何有於我!」遂並殺之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開元三年乙卯公元七一五年

  正月癸卯以盧懷慎檢校吏部尚書兼黃門監懷慎清謹儉素不營資產雖貴為卿相所得俸賜隨散親舊妻子不免饑寒所居不蔽風雨

  姚崇嘗有子喪謁告十餘日政事委積懷慎不能決惶恐入謝於上上曰:「朕以天下事委姚崇以卿坐鎮雅俗耳。」崇既出須臾裁決俱盡頗有得色顧謂紫微舍人齊澣曰:「余為相可比何人?」澣未對崇曰:「何如管?」澣曰:「晏之法雖不能施於後猶能沒身公所為法隨復更之似不及也。」崇曰:「然則竟如何?」澣曰:「公可謂救時之相耳。」崇喜投筆曰:「救時之相豈易得乎!」

  懷慎與崇同為相自以才不及崇每事推之時人謂之伴食宰相。」

  臣光曰昔鮑叔之於管仲子皮之於子產皆位居其上能知其賢而下之授以國政孔子美之曹參自謂不及蕭何一遵其法無所變更漢業以成夫不肖用事為其僚者愛身保祿而從之不顧國家之安危是誠罪人也賢智用事為其僚者愚惑以亂其治專固以分其權媢嫉以毀其功愎戾以竊其名是亦罪人也唐之賢相懷慎與之同心戮力以濟明皇太平之政夫何罪哉!《秦誓:「如有一介臣斷斷猗無它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彥聖其心好之不啻如自其口出是能容之以保我子孫黎民亦職有利哉。」懷慎之謂矣御史大夫宋璟坐監朝堂杖人杖輕貶睦州刺史

  突厥十勝降者前後萬餘帳高麗莫離支文簡十姓之婿也二月夾跌都督思泰等亦自突厥帥眾來降制皆以河南地處之

  三月胡祿屋酋長支匐忌等入朝上以十姓降者浸多四月庚申以右羽林大將軍薛訥為涼州鎮大總管赤水等軍並受節度居涼州左衛大將軍郭虔瓘為朔州鎮大總管和戎等軍並受節度居并州勒兵以備默啜

  默啜發兵擊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等屢破之敕北庭都護湯嘉惠左散騎常侍解琬等發兵救之五月壬辰敕嘉惠等與葛邏祿胡祿屋鼠尼施及定邊道十總管阿史那獻互相應援

  山東大蝗民或於田旁焚香膜拜設祭而不敢殺姚崇奏遣御史督州縣捕而瘞之議者以為蝗眾多除不可盡上亦疑之崇曰:「今蝗滿山東河南北之人流亡殆盡豈可坐視食苗曾不救乎借使除之不盡猶勝養以成災。」以乃從之盧懷慎以為殺蝗太多恐傷和氣崇曰:「昔楚莊吞蛭而愈疾孫叔殺蛇而致福奈何不忍於蝗而忍人之饑死乎若使殺蝗有禍崇請當之!」

  七月庚辰朔日有食之

  上謂宰相曰:「朕每讀書有所疑滯無從質問可選儒學之士日使入內侍讀。」盧懷慎薦太常卿馬懷素九月戊寅以懷素為左散騎常侍使與右散騎常侍褚無量更日侍讀每至閣門令乘肩輿以進或在別館道遠聽於宮中乘馬親送迎之待以師傅之禮以無量羸老特為之造腰輿在內殿令內侍舁之

  九姓思結都督磨散等來降己未悉除官遣還

  西南蠻寇邊遣右驍衛將軍李玄道發戎鳳等州兵三萬人並舊屯兵討之

  壬戌以涼州大總管薛訥為朔方道行軍大總管太僕卿呂延祚靈州刺史杜賓客副之以討突厥

  甲子上幸鳳泉湯十一月己卯還京師

  劉幽求自杭州剌史徙郴州剌史憤恚甲申卒於道

  丁酉以左羽林大將軍郭虔瓘兼安西大都護四鎮經略大使虔瓘請募關中兵萬人詣安西討擊皆給遞馱及熟食敕許之將作大匠韋湊上疏以為:「今西域服從雖或時有小盜竊舊鎮兵足以制之關中常宜充實以強幹弱枝自頃西北二虜寇邊凡在丁壯征行略盡豈宜更募驍勇遠資荒服一萬徵人行六千餘里鹹給遞馱熟食道次州縣將何以供隴之西戶口漸少涼州已往沙磧悠然遣彼居人如何取濟縱令必克其獲幾何儻稽天誅無乃甚損請計所用所得校其多少則知利害昔唐堯之代兼愛夷中外乂安漢武窮兵遠征雖多克獲而中國疲耗今論帝王之盛德者皆歸唐堯不歸漢武況邀功不成者復何足比議乎!」時姚崇亦以虔瓘之策為不然既而虔瓘卒無功

  監察御史張孝嵩奉使廓州還陳磧西利害請往察其形勢上許之聽以便宜從事

  枝汗那者古烏孫也內附歲久吐蕃與大食共立阿了達為王發兵攻之枝汗那王兵敗奔安西求救孝嵩謂都護呂休璟曰:「不救則無以號令西域。」遂帥旁側戎落兵萬餘人出龜茲西數千里下數百城長驅而進是月攻阿了達於連城孝嵩自擐甲督士卒急攻自巳至酉屠其三城俘斬千餘級阿了達與數騎逃入山谷孝嵩傳檄諸國威振西域大食康居大宛罽賓等八國皆遣使請降勒石紀功而還會有言其贓污者坐系涼州獄貶靈州兵曹參軍

  京兆尹崔日知貪暴不法御史大夫李傑將糾之日知反構傑罪十二月侍御史楊瑒廷奏曰:「若糾彈之司使奸人得而恐愒則御史台可廢矣。」上遽命傑視事如故貶日知為歙縣丞

  或上言:「按察使徒煩擾公私請精簡刺史縣令停按察使。」上命召尚書省官議之姚崇以為:「今止擇十使猶患未盡得人況天下三百餘州縣多數倍安得刺史縣令皆稱其職乎!」乃止

  尚書左丞韋玢奏:「郎官多不舉職請沙汰改授他官。」玢尋出為刺史宰相奏擬冀州敕改小州姚崇奏言:「台郎寬怠及不稱職玢請沙汰乃是奉公台郎甫爾改官玢即貶黜於外議者皆謂郎官謗傷臣恐後來左右丞指以為戒則省事何從而舉矣伏望聖慈祥察使當官者無所疑懼。」乃除冀州刺史

  突騎施守忠既死默啜兵還守忠部將蘇祿鳩集餘眾為之酋長蘇祿頗善綏撫十姓部落稍稍歸之有眾二十萬遂據有西方尋遣使入見是歲以蘇祿為左羽林大將軍金方道經略大使

  皇后妹夫尚衣奉御長孫昕以細故與御史大夫李傑不協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開元四年丙辰公元七一六年

  正月昕與其妹夫楊仙玉於里巷伺傑而毆之傑上表自訴曰:「髮膚見毀雖則育心冠冕被陵誠為辱國。」上大怒命於朝堂杖殺以謝百僚仍以敕書慰傑曰:「昕等朕之密戚不能訓導使陵犯衣冠雖置以極刑未足謝罪卿宜以剛腸疾惡勿以凶人介意。」

  丁亥宋王成器更名憲申王成義更為名摠

  乙酉隴右節度使郭虔瓘奏奴石良才等八人皆有戰功請除游擊將軍敕下盧懷慎等奏曰:「郭虔瓘恃其微效輒侮彝章為奴請五品實亂綱紀不可許。」上從之

  丙午以鄫王嗣真為安北大都護安撫河東關內隴右諸蕃大使以安北大都護張知運為之副陝王嗣升為安西大都護安撫河西四鎮諸蕃大使以安西都護郭虔瓘為之副二王皆不出閣諸王遙領節度自此始

  二月丙辰上幸驪山溫湯

  吐蕃圍松州

  丁卯上還宮

  辛未以尚書右丞倪若水為汴州刺史兼河南採訪使

  上雖欲重都督刺史選京官才望者為之然當時士大夫猶輕外任揚州採訪使班景倩入為大理少卿過大梁若水餞之行立望其行塵久之乃返謂官屬曰:「班生此行何異登仙!」

  癸西松州都督孫仁獻襲擊吐蕃於城下大破之

  上嘗遣宦官詣江南取鸂鶒等欲置苑中使者所至煩擾道過汴州倪若水上言:「今農桑方急而羅捕禽鳥以供園池之玩遠自江水陸傳送食為粱肉道路觀者豈不以陛下為賤人而貴鳥乎陛下方當以鳳凰為凡鳥麒麟為凡獸鸂鶒曷足貴也!」上手敕謝若水賜帛四十段縱散其鳥

  山東蝗復大起姚崇又命捕之倪若水謂:「蝗乃天災非人力所及宜修德以禳之劉聰時常捕埋之為害益甚。」拒御史不從其命崇牒若水曰:「劉聰偽主德不勝妖今日聖朝妖不勝德古之良守蝗不入境若其修德可免彼豈無德致然?」若水乃不敢違五月甲辰敕委使者詳察州縣捕蝗勤惰者各以名聞由是連歲蝗災不至大饑

  或言於上曰:「今歲選敘大濫縣令非才。」及入謝上悉召縣令於宣政殿庭試以理人策惟鄄城令韋濟詞理第一擢為醴泉令餘二百餘人不入第且令之官四十五人放歸學問吏部侍郎盧從願左遷豫州剌史李朝隱左遷滑州刺史從願典選六年與朝隱皆名稱職高宗之世馬載裴行檢在吏部最有名時人稱吏部前有馬後有盧嗣立之子也

  有胡人上言海南多珠翠奇寶可往營致因言市舶之利又欲往師子國求靈藥及善醫之嫗置之宮掖上命監察御史楊范臣與胡人偕往求之范臣從容奏曰:「陛下前年焚珠玉錦繡示不復用今所求者何以異於所焚者乎彼市舶與商賈爭利殆非王者之體胡藥之性中國多不能知況於胡嫗豈宜置之宮掖夫御史天子耳目之官必有軍國大事臣雖觸冒炎瘴死不敢辭此特胡人眩惑求媚無益聖德竊恐非陛下之意願熟思之。」上遽自引咎慰諭而罷之

  六月癸亥上皇崩於百福殿己巳以上女萬安公主為女官欲以追福

  癸酉拔曳固斬突厥可汗默啜首來獻時默啜北擊拔曳固大破之於獨樂水恃勝輕歸不復設備遇拔曳固迸卒頡質略自柳林突出斬之時大武軍子將郝靈荃奉使在突厥頡質略以其首歸之與偕詣闕懸其首於廣街拔曳固回紇同羅、□、僕固五部皆來降置於大武軍北

  默啜之子小可汗立骨咄祿之子闕特勒擊殺之及默啜諸子親信略盡立其兄左賢王默棘連是為毘伽可汗國人謂之小殺」。毘伽以國固讓闕特勒闕特勒不受乃以為左賢王專典兵馬

  七月壬辰太常博士陳貞節蘇獻以太廟七室已滿請遷中宗神主於別廟奉睿宗神主祔太廟從之又奏遷昭成皇后祔睿宗室肅明皇后留祀於儀坤廟八月乙巳立中宗廟於太廟之西

  辛未契丹李失活奚李大酺帥所部來降制以失活為松漠郡王行左金吾大將軍兼松漠都督因其八部落酋長拜為刺史又以將軍薛泰督軍鎮撫之大酺為饒樂郡王行右金吾大將軍兼饒樂都督失活盡忠之從父弟也

  吐蕃復請和上許之

  突厥默啜既死契丹拔曳固等諸部皆內附突騎施蘇祿復自立為可汗突厥部落多離散毘伽可汗患之乃召默啜時牙官暾欲谷以為謀主暾欲谷年七十餘多智略國人信服之突厥降戶處河曲者聞毘伽立多復叛歸之

  并州長史王晙上言:「此屬徒以其國喪亂故相帥來降若彼安寧必復叛去今置之河曲此屬桀黠實難制御往往不受軍州約束興兵剽掠聞其逃者已多與虜聲問往來通傳委曲乃是畜養此屬使為間諜日月滋久奸詐愈深窺伺邊隙將成大患虜騎南牧必為內應來逼軍州表裡受敵雖有韓不能取勝矣願以秋冬之交大集兵眾諭以利害給其資糧徙之內地二十年外漸變舊俗皆成勁兵雖一時暫勞然永久安靖比者守邊將吏及出境使人多為諛辭皆非事實或雲北虜破滅或雲降戶妥貼皆欲自衒其功非能盡忠徇國願察斯利口忽忘遠慮議者必曰:『國家向時已嘗置降戶於河曲皆獲安寧今何所疑!』此則事同時異不可不察向者頡利既亡降者無復異心故得久安無變今北虜尚存此屬或畏其威或懷其惠或其親屬豈樂南來較之彼時固不侔矣以臣愚慮徙之內地上也多屯士馬大為之備夷相參人勞費廣次也正如今日下也願審茲三策擇利而行縱使因徙逃亡得者皆為唐有若留至河冰恐必有變。」

  疏奏未報降戶夾跌思泰阿悉爛等果叛十月甲辰命朔方大總管薛訥發兵追討之王晙引并州兵西濟河晝夜兼行追擊叛者破之斬獲三千級

  先是單于副都護張知運悉收降戶兵仗令渡河而南降戶怨怒御史中丞姜晦為巡邊使降戶訴無弓矢不得射獵晦悉還之降戶得之遂叛張知運不設備與之戰於青剛嶺為虜所擒欲送突厥至綏州境將軍郭知運以朔方兵邀擊之大破其眾於黑山呼延谷虜釋張知運而去上以張知運喪師斬之以徇毘伽可汗既得思泰等欲南入為寇暾欲谷曰:「唐主英武民和年豐未有間隙不可動也我眾新集力尚疲羸且當息養數年始可觀變而舉。」毘伽又欲築城並立寺觀暾欲谷曰:「不可突厥人徒稀少不及唐家百分之一所以能與為敵者正以逐水草居處無常射獵為業人皆習武強則進兵抄掠弱則竄伏山林唐兵雖多無所施用若築城而居變更舊俗一朝失利必為所滅老之法教人仁弱非用武爭勝之術不可崇也。」毘伽乃止

  庚午葬大聖皇帝於橋陵廟號睿宗御史大夫李傑護橋陵作判官王旭犯贓傑按之反為所構左遷衢州刺史

  十一月己卯黃門監盧懷慎疾亟上表薦宋璟李傑李朝隱盧從願並明時重器所坐者小所棄者大望垂矜錄上深納之乙未家無餘蓄惟一老蒼頭請自鬻以辦喪事

  丙申以尚書左丞源乾曜為黃門侍郎同平章事

  姚崇無居第寓居罔極寺以病痁謁告上遣使問飲食起居狀日數十輩源乾曜奏事或稱旨上輒曰:「此必姚宗之謀也。」或不稱旨輒曰:「何不與姚崇議之!」乾曜常謝實然每有大事上常令乾曜就寺問崇癸卯乾曜請遷崇於四方館仍聽家人入侍疾上許之崇以四方館有簿書非病者所宜外固辭上曰:「設四方館為官吏也使卿居之為社稷也恨不可使卿居禁中耳此何足辭!」崇子光祿少卿彝宗正少卿異廣通賓客頗受饋遺為時所譏主書趙誨為崇所親信受胡人賂事覺上親鞫問下獄當死崇復營救上由是不悅會曲赦京城敕特標誨名杖之一百流嶺南崇由是憂懼數請避相位薦廣州都督宋璟自代

  十二月上將幸東都以璟為刑部尚書西京留守令馳驛詣闕遣內侍將軍楊思勖迎之璟風度凝遠人莫測其際在塗竟不與思勖交言思勖素貴幸訴於上上嗟歎良久益重璟

  丙辰上幸驪山溫湯乙丑還宮

  閏月己亥姚崇罷為開府儀同三司源乾曜罷為京兆尹西京留守以刑部尚書宋璟守吏部尚書兼黃門監紫微侍郎蘇頲同平章事

  璟為相務在擇人隨材授任使百官各稱其積刑賞無私敢犯顏正諫上甚敬憚之雖不合意亦曲從之

  突厥默啜自則天世為中國患朝廷旰食傾天下之力不能克郝靈荃得其首自謂不世之功璟以天子好武功恐好事者競生心徼倖痛抑其賞逾年始授郎將靈荃慟哭而死

  璟與蘇頲相得甚厚頲遇事多讓於璟頲每論事則頲為之助璟嘗謂人曰:「吾與蘇氏父子皆同居相府僕射寬厚誠為國器然獻可替否吏事精敏則黃門過其父矣。」

  宋相繼為相崇善應變成務璟善守法持正二人志操不同然協心輔佐使賦役寬平刑罰清省百姓富遮唐世賢相前稱房後稱姚他人莫得比焉二人每進見上輒為之起去則臨軒送之及李林甫為相雖寵任過於姚然禮遇殊卑薄矣紫微舍人高仲舒博通典籍齊澣練習時務宋每坐二人以質所疑既而歎曰:「欲知古問高群欲知今問齊君可以無缺政矣。」

  辛丑罷十道按察使

  舊制六品以下官皆委尚書省奏擬是歲始制員外郎御史起居補不擬

 

 

 

     玄宗至道大聖大明孝皇帝上之中開元五年丁巳公元七一七年

  正月癸卯太廟四室壞上素服避正殿時上將幸東都以問宋璟蘇頲對曰:「陛下三年之制未終遽爾行幸恐未契天心災異為戒願且停車駕。」又問姚崇對曰:「太廟屋材皆苻堅時物歲久朽腐而壞適與行期相會何足異也且王者以四海為家陛下以關中不稔幸東都百司供擬已備不可失信但應遷神主於太極殿更修太廟如期自行耳。」上大喜從之賜崇絹二百匹己酉上行享禮於太極殿命姚崇五日一朝仍入閣供奉恩禮更厚有大政輒訪焉右散騎常侍褚無量上言:「隋文帝富有天下遷都之日豈取苻氏舊材以立太廟乎此特諛臣之言耳願陛下克謹天戒訥忠諫遠諂諛。」上弗聽

  辛亥行幸東都達崤谷道隘不治上欲免河南尹及知頓使官宋璟諫曰:「陛下方事巡幸今以此罪二臣臣恐將來民受其弊。」上遽命釋之璟曰:「陛下罪之以臣言而免之是臣代陛下受德也請令待罪朝堂而後赦之。」上從之

  二月甲戌至東都赦天下

  契丹既內附貝州刺史宋慶禮建議請復營州三月庚戌制復置營州都督於柳城兼平盧軍使管內州縣鎮戍皆如其舊以太子詹事姜師度為營田支度使與慶禮等築之三旬而畢慶禮清勤嚴肅開屯田八十餘所招安流散數年之間倉廩充實市邑浸繁

  四月甲戌賜奚王李大酺妃辛氏號固安公主

  己丑皇子嗣一卒追立為夏王謚曰悼嗣一母武惠妃攸止之女也

  突騎施酋長左羽林大將軍蘇祿部眾浸強雖職貢不乏陰有窺邊之志五月十姓可汗阿史那獻欲發葛邏祿兵擊之上不許

  上微時與太常卿姜皎親善及誅竇懷貞等皎預有功由是寵遇群臣莫及常出入臥內與后妃連榻宴飲賞賜不可勝紀弟晦亦以皎故累遷吏部侍郎宋璟言皎兄弟權寵太盛非所以安之上亦以為然七月庚子以晦為宗正卿因下制曰:「西漢諸將以權貴不全南陽故人以優閒自保皎宜放歸田園散官封皆如故。」

  壬寅隴右節度使郭知運大破吐蕃於九曲

  安西副大都護湯嘉惠奏突騎施引大食吐蕃謀取四鎮圍缽換及大石城已發三姓葛邏祿兵與阿史那獻擊之

  并州長史張嘉貞上言:「突厥九姓新降者散居太原以北請宿重兵以鎮之。」辛酉置天兵軍於并州集兵八萬以嘉貞為天兵軍大使

  太常少卿王仁惠等奏則天立明堂不合古制明堂尚質而窮極奢侈密邇宮掖人神雜擾甲子制復以明堂為乾元殿冬至元日受朝賀季秋大享復就圜丘

  九月中書門下省及侍中皆復舊名貞觀之制中書門下及三品官入奏事必使諫官史官隨之有失則匡正美惡必記之諸司皆於正牙奏事御史彈百官服豸冠對仗讀彈文故大臣不得專君而小臣不得為讒慝及許敬宗李義府用事政多私僻奏事官多俟仗下於御坐前屏左右密奏監奏御史及待制官遠立以俟其退諫官史官皆隨仗出仗下後事不復預聞武後以法制群下諫官御史得以風聞言事自御史大夫至監察得互相彈奏率以險詖相傾覆及宋璟為相欲復貞觀之政戊申:「自今事非的須秘密者皆令對仗奏聞史官自依故事。」

  十月癸酉伊闕人孫平子上言:「《春秋譏魯躋僖公今遷中宗於別廟而祀睿宗正與魯同兄臣於弟猶不可躋況弟臣于兄可躋之于兄上乎若以兄弟同昭則不應出兄置於別廟願下群臣博議遷中宗入廟。」事下禮官太常博士陳貞節馮宗蘇獻議以為:「七代之廟不數兄弟殷代或兄弟四人相繼為君若數以為代則無祖檷之祭矣今睿宗之室當亞高宗故為中宗特立別廟中宗既升新廟睿宗乃祔高宗何嘗躋居中宗之上而平子引躋僖公為證誣罔聖朝漸不可長。」時論多是平子上亦以為然故議久不決蘇獻頲之從祖兄也故頲右之卒從禮官議平子論之不巳謫為康州都城尉

  新廟成戊寅神主祔廟

  上命宋璟蘇頲為諸皇子制名及國邑之號又令別制一佳名及佳號進之璟等上言:「七子均養著於國風》。今臣等所制名號各三十餘輒混同以進以彰陛下覆燾無偏之德。」上甚善之

  十一月丙申契丹王李失活入朝十二月壬午以東平王外孫楊氏為永樂公主妻之

  秘書監馬懷素奏:「省中書散亂訛缺請選學術之士二十人整經校補。」從之於是搜訪逸書選吏繕寫命國子博士尹知章桑泉尉韋述等二十人同刊正以左散騎常侍褚無量為之使於乾元殿前編校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