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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零一

 

唐紀十七】 起玄勣閹茂八月盡上章困敦凡八年有奇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龍朔二年壬戌公元六六二年

  八月壬寅以許敬宗為太子少師同東西台三品知西台事

  九月戊寅初令八品九品衣碧

  十月丁酉上幸驪山溫湯太子監國丁未還宮

  庚戌西台侍郎陝人上官儀同東西台三品

  癸丑詔以四年正月有事於泰山仍以來年二月幸東都

  左相許圉師之子奉輦直長自然遊獵犯人田田主怒自然以鳴鏑射之圉師杖自然一百而不以聞田主詣司憲訟之司憲大夫楊德裔不為治西台舍人袁公瑜遣人易姓名上封事告之上曰:「圉師為宰相侵陵百姓匿而不言豈非作威作福!」圉師謝曰:「臣備位樞軸以直道事陛下不能悉允眾心故為人所攻訐至於作威福者或手握強兵或身居重鎮臣以文吏奉事聖明惟知閉門自守何敢作威福!」上怒曰:「汝恨無兵邪!」許敬宗曰:「人臣如此罪不容誅。」遽令引出詔特免官癸酉立皇子旭輪為殷王

  十二月戊申詔以方討高麗百濟河北之民勞於征役其封泰山幸東都並停

  風海道總管蘇海政受詔討龜茲敕興昔亡繼往絕二可汗發兵與之俱至興昔亡之境繼往絕素與興昔亡有怨密謂海政曰:「彌射謀反請誅之。」時海政兵才數千集軍吏謀曰:「彌射若反我輩無不如先事誅之。」乃矯稱敕令大總管繼帛數萬段賜可汗及諸酋長興昔亡帥其徒受賜海政悉收斬之其鼠尼施拔塞干兩部亡走海政與繼往絕追討平之軍還至疏勒南弓月部復引吐蕃之眾來欲與唐兵戰海政以師老不敢戰以軍資賂吐蕃約和而還由是諸部落皆以興昔亡為冤各有離心繼往絕尋卒十姓無主有阿史那都支及李遮匐收其餘眾附於吐蕃

  是歲西突厥寇庭州刺史來濟將兵拒之謂其眾曰:「吾久當死幸蒙存全以至今日當以身報國!」遂不釋甲冑赴敵而死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龍朔三年癸亥公元六六三年

  正月左武衛將軍鄭仁泰討鐵勒叛者餘種悉平之

  乙酉以李義府為右相仍知選事

  二月徙燕然都護府於回紇更名瀚海都護徙故瀚海都護於雲中古城更名雲中都護以磧為境磧北州府皆隸瀚海磧南隸雲中

  三月許圉師再貶虔州刺史楊德裔以阿黨流庭州圉師子文思自然並免官

  右相河間郡公李義府典選恃中宮之勢專以賣官為事銓綜無次怨讟盈路上頗聞之從容謂義府曰:「卿子及婿頗不謹多為非法我尚為卿掩覆卿宜戒之!」義府勃然變色頰俱張:「誰告陛下?」上曰:「但我言如是何必就我索其所從得邪!」義府殊不引咎緩步而去上由是不悅

  望氣者杜元紀謂義府所居第有獄氣宜積錢二十萬緡以厭之義府信之聚斂尤急義府居母喪朔望給哭假輒微服與元紀出城東登古塚候望氣色或告義府窺覘災眚陰有異圖又遣其子右司議郎津召長孫無忌之孫延受其錢七百緡除延司津監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告之四月乙丑下義府獄遣司刑太常伯劉祥道與御史詳刑共鞫之仍命司空李勣監焉事皆有實戊子詔義府除名流巂州津除名流振州諸子及婿並除名流庭州朝野莫不稱慶

  或作河間道行軍元帥劉祥道破銅山大賊李義府露布膀之通衢義府多取人奴婢及敗各散歸其家故其露布云:「混奴婢而亂放各識家而競入。」乙未置雞林大都督府於新羅國以金法敏為之

  丙午蓬萊宮含元殿成上始移仗居之更命故宮曰西內戊申始御紫宸殿聽政

  五月壬午柳州蠻酋吳君解反遣冀州長史劉伯英右武衛將軍馮士翽發嶺南兵討之

  吐蕃與吐谷渾互相攻各遣使上表論曲直更來求援上皆不許

  吐谷渾之臣素和貴有罪逃奔吐蕃具言吐谷渾虛實吐蕃發兵擊吐谷渾大破之吐谷渾可汗曷缽與弘化公主帥數千帳棄國走依涼州請徙居內地上以涼州都督鄭仁泰為青海道行軍大總管帥右武衛將軍獨狐卿雲辛文陵等分屯涼鄯二州以備吐蕃六月戊申又以左武衛大將軍蘇定方為安集大使節度諸軍為吐谷渾之援

  吐蕃祿東贊屯青海遣使者論仲琮入見表陳吐谷渾之罪且請和親上不許遣左衛郎將劉文祥使於吐蕃降璽書責讓之

  八月戊申上以海東累歲用兵百姓困於徵調士卒戰溺死者甚眾詔罷三十六州所造船遣司元太常伯竇德玄等分詣十道問人疾苦黜陟官吏德玄毅之曾孫也

  九月戊午熊津道行軍總管右威衛將軍孫仁師等破百濟餘眾及倭兵於白江拔其周留城

  劉仁願劉仁軌既克真峴城詔孫仁師將兵浮海助之百濟王豐南引倭人以拒唐兵仁師與仁願仁軌合兵勢大振諸將以加林城水陸之沖欲先攻之仁軌曰:「加林險固急攻則傷士卒緩之則曠日持久周留城虜之巢穴群凶所聚除惡務本宜先攻之若克周留諸城自下。」於是仁師仁願與新羅王法敏將陸軍以進仁軌與別將杜爽撫餘隆將水軍及糧船自熊津入白江以會陸軍同趣周留城遇倭兵於白江口四戰皆捷焚其舟四百艘煙炎灼天海水皆赤百濟王豐脫身奔高麗王子忠勝忠志等帥眾降百濟盡平唯別帥遲受信據任存城不下

  百濟西部人黑齒常之長七尺餘驍勇有謀略仕百濟為達率兼郡將猶中國刺史也蘇定方克百濟常之帥所部隨眾降定方縶其王及太子縱兵劫掠壯者多死常之懼與左右十餘人遁歸本部收集亡散保任存山結柵以自固旬月間歸附者三萬餘人定方遣兵攻之常之拒戰唐兵不利常之復取二百餘城定方不能克而還常之與別部將沙吒相如各據險以應福信百濟既敗皆帥其眾降劉仁軌使常之相如自將其眾取任存城仍以糧仗助之孫仁帥曰:「此屬獸心何可信也!」仁軌曰:「吾觀二人皆忠勇有謀敦信重義但向者所托未得其人今正是其感激立效之時不用疑也。」遂給其糧仗分兵隨之攻拔任存城遲受信棄妻子奔高麗

  詔劉仁軌將兵鎮百濟召孫仁帥劉仁願還百濟兵火之餘比屋凋殘殭屍滿野仁軌始命瘞骸骨籍戶口理村聚署官長通道塗立橋樑補堤堰復陂塘課耕桑賑貧乏養孤老立唐社稷頒正朔及廟諱百濟大悅闔境各安其業然後修屯田儲糗糧訓士卒以圖高麗

  劉仁願至京帥上問之曰:「卿在海東前後奏事皆合機宜復有文理卿本武人何能如是?」仁願曰:「此皆劉仁軌所為非臣所及也。」上悅加仁軌六階正除帶方州刺史為築第長安厚賜其妻子遣使繼璽書勞勉之上官儀曰:「仁軌遭黜削而能盡忠仁願秉節制而能推賢皆可謂君子矣。」

  十月辛巳朔詔太子每五日於光順門內視諸司奏事其事之小者皆委太子決之

  十二月庚子詔改來年元

  壬寅以安西都護高賢為行軍總管將兵擊弓月以救于闐

  是歲大食擊波斯拂菻破之南侵婆羅門吞滅諸胡勝兵四十餘萬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麟德元年甲子公元六六四年

  正月甲子改雲中都護府為單于大都護府以殷王旭輪為單于大都護

  李靖破突厥遷三百帳於雲中城阿史德氏為其長至是部落漸眾阿史德氏詣闕請如胡法立親王為可汗以統之上召見謂曰:「今之可汗古之單于也。」故更為單于都護府而使殷王遙領之

  二月戊子上行幸萬年宮

  四月壬子衛州刺史道孝王元慶薨

  丙午魏州刺史郇公孝協坐贓賜死司宗卿隴西王傅義等奏孝協父叔良死王事孝協無兄弟恐絕嗣上曰:「畫一之法不以親疏異制苟害百姓雖皇太子亦所不赦孝協有一子何憂乏祀乎!」孝協竟自盡於第

  五月戊申朔遂州刺史許悼王孝薨

  乙卯於昆明之弄棟川置姚州都督府

  七月丁未朔詔以三年正月有事於岱宗

  八月丙子車駕還京師幸舊宅留七月壬午還蓬萊宮

  丁亥以司列太常伯劉祥道兼右相大司憲竇德玄為司元太常伯檢校左相十月庚辰檢校熊津都督劉仁軌上言:「臣伏睹所存戍兵疲羸者多勇健者少衣服貧敝唯思西歸無心展效臣問以往在海西見百姓人人應募爭欲從軍或請自辦衣糧謂之義征」,何為今日士卒如此?』鹹言:『今日官府與曩時不同人心亦殊曩時東西征役身沒王事並蒙敕使弔祭追贈官爵或以死者官爵回授之弟凡渡遼海者皆賜勳一轉自顯慶五年以來徵人屢經渡海官不記錄其死者亦無人誰何州縣每發百姓為兵其壯而富者行錢參逐皆亡匿得免貧者身雖老弱被發即行頃者破百濟及平壤苦戰當是時將帥號令許以勳賞無所不至及達西岸惟聞枷鎖推禁奪賜破勳州縣追呼無以自存公私因弊不可悉言以是昨發海西之日已有逃亡自殘者非獨至海外而然也本因征役勳級以為榮寵而比年出征皆使勳官挽引勞苦與白丁無殊百姓不願從軍率皆由此。』臣又問:『曩日士卒留鎮五年尚得支濟今爾等始經一年何為如此單露?』鹹言:『初發家日惟令備一年資裝今已二年未有還期。』臣檢校軍士所留衣今冬僅可充事來秋以往全無準擬陛下留兵海外欲殄滅高麗百濟高麗舊相黨援倭人雖遠亦共為影響若無鎮兵還成一國今既資戍守又置屯田所借士卒同心同德而眾有此議何望成功自非有所更張厚加慰勞明賞重罰以起士心若止如今日已前處置恐師眾疲老立效無日逆耳之事或無人為陛下盡言故臣披露肝膽昧死奏陳。」

  上深納其言遣右威衛將軍劉仁願將兵渡海以代舊鎮之兵仍敕仁軌俱還仁軌謂仁願曰:「國家懸軍海外欲以經略高麗其事非易今收穫未畢而軍吏與士卒一時代去軍將又歸夷人新服眾心未安必將生變不如且留舊兵漸令收穫辦具資糧節級遣還軍將且留鎮撫未可還也。」仁願曰:「吾前還海西大遭讒謗雲吾多留兵眾謀據海東幾不免禍今日唯知准敕豈敢擅有所為!」仁軌曰:「人臣苟利於國知無不為豈恤其私!」乃上表陳便宜自請留鎮海東上從之仍以扶餘隆為熊津都尉使招輯其餘眾

  武後能屈身忍辱奉順上意故上排群議而立之及得志專作威福上欲有所為動為後所制上不勝其忿有道士郭行真出入禁中嘗為厭勝之術宦者王伏勝發之上大怒密召西召侍郎同東西台三品上官儀議之儀因言:「皇后專恣海內所不與請廢之。」上意亦以為然即命儀草詔

  左右奔告於後後遽詣上自訴詔草猶在上所上羞縮不忍復待之如初猶恐後怨怒因紿之曰:「我初無此心皆上官儀教我。」儀先為陳王咨議與王伏勝俱事故太子忠後於是使許敬宗誣奏儀伏勝與忠謀大逆十二月丙戌儀下獄與其子庭芝王伏勝皆死籍沒其家戊子賜忠死於流所右相劉祥道坐與儀善罷政事為司禮太常伯左肅機鄭欽泰等朝士流貶者甚眾皆坐與儀交通故也

  自是上每視事則後垂簾於後政無大小皆與聞之天下大權悉歸中宮黜陟生殺決於其口天子拱手而已中外謂之二聖

  太子右中護檢校西台侍郎樂彥瑋西台侍郎孫處約並同東西台三品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麟德二年乙丑公元六六五年

  正月丁卯吐蕃遣使入見請復與吐谷渾和親仍求赤水地畜牧上不許

  二月壬午車駕發京師丁酉至合璧宮

  上語及隋煬帝謂侍臣曰:「煬帝拒諫而亡朕常以為戒虛心求諫而竟無諫者何也?」李勣對曰:「陛下所為盡善群臣無得而諫。」

  三月甲寅以兼司戎太常伯姜恪同東西台三品寶誼之子也

  辛未東都乾元殿成閏月壬申朔車駕至東都

  疏勒弓月引吐蕃侵于闐敕西州都督崔知辯左武衛將軍曹繼叔將兵救之

  四月戊辰左侍極陸敦信檢校右相西台侍郎孫處約太子右中護檢校西台侍郎樂彥瑋並罷政事

  秘閣郎中李淳風以傅仁均戊寅歷推步浸疏乃增損劉焯皇極歷》,更撰麟德歷》;五月辛卯行之

  七月己丑兗州都督鄧康王元裕薨

  上命熊津都尉扶餘隆與新羅王法敏釋去舊怨八月壬子同盟於熊津城劉仁軌以新羅百濟耽羅倭國使者浮海西還會祠泰山高麗亦遣太子福男來侍祠

  十月癸丑皇后表稱封禪舊儀祭皇地示氏太后昭配而令公卿行事禮有未發至日妾請帥內外命婦奠獻。」:「禪社首以皇后為亞獻越國太妃燕氏為終獻。」壬戌:「封禪壇所設上帝后土位先用蒿秸陶匏等並宜改用茵褥罍爵其諸郊祀亦宜准此。」又詔:「自今郊廟享宴文舞用功成慶善之樂》,武舞用神功破陳之樂》。」

  丙寅上發東都從駕文武儀仗數百里不絕列營置幕彌亙原野東自高麗西至波斯烏長諸國朝會者各帥其屬扈從穹廬毳幕牛羊駝馬填咽道路時比歲豐稔米斗至五錢豆不列於市

  十一月戊子上至濮陽竇德玄騎從上問:「濮陽謂之帝丘何也?」德玄不能對許敬宗自後躍馬而前曰:「昔顓頊居此故謂之帝丘。」上稱善敬宗退謂人曰:「大臣不可以無學吾見德玄不能對心實羞之。」德玄聞之:「人各有能有不能吾不強對以所不知此吾所能也。」李勣曰:「敬宗多聞信美矣德玄之言亦善也。」

  壽張人張公藝九世同居唐皆旌表其門上過壽張幸其宅問所以能共居之故公藝書字百餘以進上善之賜以縑帛

  十二月丙午車駕至齊州留十日丙辰發靈巖頓至泰山下有司於山南為圓壇山上為登封壇社首山上為降禪方壇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乾封元年丙寅公元六六六年

  正月戊辰朔上祀昊天上帝於泰山南己巳登泰山封玉牒上帝冊藏以玉匱配帝冊藏以金匱皆纏以金繩封以金泥印以玉璽藏以石庚午降禪於社首祭皇地祇上初獻畢執事者皆趨下宦者執帷皇后升壇亞獻帷帟皆以錦繡為之酌酒實俎豆登歌皆用宮人壬申上御朝覲壇受朝賀赦天下改元文武官三品已上賜爵一等四品已下加一階先是階無泛加皆以勞考敘進至五品三品仍奏取進止至是始有泛階比及末年服緋者滿朝矣

  時大赦惟長流人不聽還李義府憂憤發病卒自義府流竄朝士日憂其復入及聞其卒眾心乃安

  丙戌車駕發泰山辛卯至曲阜贈孔子太師以少牢致祭癸未至亳州謁老君廟上尊號曰太上玄元皇帝丁丑至東都留六日甲申幸合璧宮四月甲辰至京師謁太廟

  庚戌左侍極兼檢校右相陸敦信以老疾辭職拜大司成兼左侍極罷政事

  五月庚寅鑄乾封泉寶錢一當十俟期年盡廢舊錢

  高麗泉蓋蘇文卒長子男生代為莫離支初知國政出巡諸城使其弟男建男產知留後事或謂二弟曰:「男生惡二弟之逼意欲除之不如先為計。」二弟初未之信又有告男生者曰:「二弟恐兄還奪其權欲拒兄不納。」男生潛遣所親往平壤伺之二弟收掩得之乃以王命召男生男生懼不敢歸男建自為莫離支發兵討之男生走保別城使其子獻誠詣闕求救六月壬寅以右驍衛大將軍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安撫大使將兵救之以獻誠為右武衛將軍使為鄉導又以右金吾衛將軍龐同善營州都督高侃為行軍總管同討高麗

  七月乙丑朔徙殷王旭輪為豫王以大司憲兼檢校太子左中護劉仁軌為右相

  仁軌為給事中按畢正義事李義府怨之出為青州刺史會討百濟仁軌當浮海運糧時未可行義府督之遭風失船丁夫溺死甚眾命監察御史袁異式往鞫之義府謂異式曰:「君能辦事勿憂無官。」異式至謂仁軌曰:「君與朝廷何人為仇宜早自為計。」仁軌曰:「仁軌當官不職國有常刑公以法斃之無所逃命若使遽自引決以快仇人竊所未甘!」乃具獄以聞異式將行仍自掣其鎖獄上義府言於上曰:「不斬仁軌無以謝百姓。」舍人源直心曰:「海風暴起非人力所及。」上乃命除名以白衣從軍自效義府又諷劉仁願使害之仁願不忍殺及為大司憲異式懼不自安仁軌瀝觴告之曰:「仁軌若念疇昔之事有如此觴!」仁軌既知政事異式尋遷詹事丞時論紛然仁軌聞之遽薦為司元大夫監察御史杜易簡謂人曰:「斯所謂矯枉過正矣!」

  八月辛丑司元太常伯兼檢校左相竇德玄薨

  武士擭娶相裡氏生男元慶元爽又娶楊氏生三女長適越王府法曹賀蘭越石次皇后次適郭孝慎士擭卒元慶元爽及士擭兄子惟良懷運皆不禮於楊氏楊氏深銜之越石孝慎及孝慎妻並早卒越石妻生敏之及一女而寡後既立楊氏號榮國夫人越石妻號韓國夫人惟良自始州長史超遷司衛少卿懷運自瀛州長史遷淄州刺史元慶自右衛郎將為宗正少卿元爽自安州戶曹累遷少府少監榮國夫人嘗置酒謂惟良等曰:「頗憶疇昔之事乎今日之榮貴復何如?」對曰:「惟良等幸以功臣子弟早登宦籍揣份量才不求貴達豈意以皇后之故曲荷朝恩夙夜憂懼不為榮也。」榮國不悅皇后乃上疏請出惟良等為遠州刺史外示廉抑實惡之也於是以惟良檢校始州刺史元慶為龍州刺史元爽為濠州刺史元慶至州以憂卒元爽坐事流振州而死

  韓國夫人及其女以後故出入禁中皆得幸於上韓國尋卒其女賜號魏國夫人上欲以魏國為內職心難後未決後惡之會惟良懷運與諸州刺史詣泰山朝覲從至京師惟良等獻食後密置毒醢中使魏國食之暴卒因歸罪於惟良懷運丁未誅之改其姓為蝮式懷運兄懷亮早卒其妻善氏尤不禮於榮國坐惟良等沒入掖庭榮國令後以他事束棘鞭之肉盡見骨而死

  九月龐同善大破高麗兵泉男生帥眾與同善合詔以男生為特進遼東大都督兼平壤道安撫大使封玄菟郡公

  戊子金紫光祿大夫致仕廣平宣公劉祥道薨子齊賢嗣齊賢為人方正上甚重之為晉州司馬將軍史興宗嘗從上獵苑中因言晉州產佳鷂劉齊賢今為司馬請使捕之上曰:「劉齊賢豈捕鷂者邪卿何以此待之!」

  十二月己酉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以司列少常伯安陸郝處俊副之以擊高麗龐同善契苾何力並為遼東道行軍副大總管兼安撫大使如故其水陸諸軍總管並運糧使竇義積獨孤卿雲郭待封等並受勣處分河北諸州租賦悉詣遼東給軍用待封孝恪之子也

  勣欲與其婿京兆杜懷恭偕行以求勳效懷恭辭以貧勣贍之復辭以無奴馬又贍之懷恭辭窮乃亡匿岐陽山中謂人曰:「公欲以我立法耳。」勣聞之流涕曰:「杜郎疏放此或有之。」乃止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乾封二年丁卯公元六六七年

  正月上耕籍田有司進耒耜加以雕飾上曰:「耒耜農夫所執豈宜如此之麗!」命易之既而耕之九推乃止

  自行乾封泉寶錢谷帛踴貴商賈不行癸未詔罷之

  二月丁酉涪陵悼王愔薨

  辛丑復以萬年宮為九成宮生羌十二州為吐蕃所破三月戊寅悉廢之

  上屢責侍臣不進賢眾莫敢對司列少常伯李安期對曰:「天下未嘗無賢亦非群臣敢蔽賢也比來公卿有所薦引為讒者已指為朋黨滯淹者未獲伸而在位者先獲罪矣是以各各杜口耳陛下果推至誠以待之其誰不願舉所知此在陛下非在群臣也。」上深以為然安期百藥之子也

  四月乙卯西台侍郎楊弘武戴至德正諫大夫兼東台侍郎李安期東台舍人昌樂張文瓘司列少常伯兼正諫大夫河北趙仁本並同東西台三品弘武素之弟子至德冑之兄子也時造蓬萊上陽合璧等宮頻征伐四夷廄馬萬匹倉庫漸虛張文瓘諫曰:「隋鑒不遠願勿使百姓生怨。」上納其言減廄馬數千匹

  八月己丑朔日有食之

  辛亥東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李安期出為荊州長史

  九月庚申上以久疾命太子弘監國

  辛未李勣拔高麗之新城使契苾何力守之勣初度遼謂諸將曰:「新城高麗西邊要害不先得之餘城未易取也。」遂攻之城人師夫仇等縛城主開門降勣引兵進擊一十六城皆下之龐同善高侃尚在新城泉男建遣兵襲其營左武衛將軍薛仁貴擊破之侃進至金山與高麗戰不利高麗乘勝逐北仁貴引兵橫擊之大破高麗斬首五萬餘級拔南蘇木底蒼巖三城與泉男生軍合

  郭待封以水軍自別道趣平壤勣遣別將馮師本載糧仗以資之師本船破失期待封軍中饑窘欲作書與勣恐為虜所得知其虛實乃作離合詩以與勣勣怒曰:「軍事方急何以詩為必斬之!」行軍管記通事舍人河南元萬頃為釋其義勣乃更遣糧仗赴之萬頃作檄高麗文》,不知守鴨綠之險。」泉男建報曰:「謹聞命矣!」即移兵據鴨綠津唐兵不得渡上聞之流萬頃於嶺南

  郝處俊在高麗城下未及成列高麗奄至軍中大駭處俊據胡床方食干□,潛簡精銳擊敗之將士服其膽略

  十二月甲午:「自今祀昊天上帝五帝皇地示氏神州地示氏並以高祖太宗配仍合祀昊天上帝五帝於明堂。」

  是歲海南獠陷瓊州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總章元年戊辰公元六六八年

  正月壬下以右相劉仁軌為遼東道副大總管

  二月壬午李勣等拔高麗扶餘城薛仁貴既破高麗於金山乘勝將三千人將攻扶餘城諸將以其兵少止之仁貴曰:「兵不必多顧用之何如耳。」遂為前鋒以進與高麗戰大破之殺獲萬餘人遂拔扶餘城扶餘川中四十餘城皆望風請服

  侍御史洛陽賈言忠奉使自遼東還上問以軍事言忠對曰:「高麗必平。」上曰:「卿何以知之?」對曰:「隋煬帝東征而不克者人心離怨故也先帝東征而不克者高麗未有釁也今高藏微弱權臣擅命蓋蘇文死男建兄弟內相攻奪男生傾心內附為我鄉導彼之情偽靡不知之以陛下明聖國家富強將士盡力以乘高麗之亂其勢必克不俟再舉矣且高麗連年饑饉妖異屢降人心危駭其亡可翹足待也。」上又問:「遼東諸將孰賢?」對曰:「薛仁貴勇冠三軍龐同善雖不善鬥而持軍嚴整高侃勤儉自處忠果有謀契苾何力沉毅能斷雖頗忌前而有統御之才然夙夜小心忘身憂國皆莫及李勣也。」上深然其言

  泉男建復遣兵五萬人救扶餘城與李勣等遇於薛賀水合戰大破之斬獲三萬餘人進攻大行城拔之

  朝廷議明堂制度略定三月庚寅赦天下改元

  戊寅上幸九成宮四月丙辰彗星見於五車上避正殿減常膳撤樂許敬宗等奏請復常:「彗見東北高麗將滅之兆也。」上曰:「朕之不德謫見於天豈可歸咎小夷且高麗百姓亦朕之百姓也。」不許戊辰彗星見

  辛巳西台侍郎同東西台三品楊弘武薨

  八月辛酉卑列道行軍總管右威衛將軍劉仁願坐征高麗逗留流姚州

  癸酉車駕還京師

  九月癸巳李勣拔平壤勣既克大行城諸軍出他道者皆與勣會進至鴨綠柵高麗發兵拒戰勣等奮擊大破之追奔二百餘里拔辰夷城諸城遁逃及降者相繼契苾何力先引兵至平壤城下勣軍繼之圍平壤月餘高麗王藏遣泉男產帥首領九十八人持白幡詣勣降勣以禮接之泉男建猶閉門拒守頻遣兵出戰皆敗男建以軍事委僧信誠信誠密遣人詣勣請為內應後五日信誠開門勣縱兵登城鼓噪焚城四周男建自刺不死遂擒之高麗悉平

  十月戊午以烏茶國婆羅門盧迦逸多為懷化大將軍逸多自言能合不死藥上將餌之東台侍郎郝處俊諫曰:「修短有命非藥可延貞觀之末先帝服那羅邇娑婆寐藥竟無效大漸之際名醫不知所為議者歸罪娑婆寐將加顯戮恐取笑戎狄而止前鑒不遠願陛下深察。」上乃止

  李勣將至上命先以高藏等獻於昭陵具軍容奏凱歌入京師獻於太廟十二月丁巳上受俘於含元殿以高藏政非己出赦以為司平太常伯員外同正以泉男產為司宰少卿僧信誠為銀青光祿大夫泉男生為右衛大將軍李勣以下封賞有差泉男建流黔州扶餘豐流嶺南分高麗五部百七十六城六十九萬餘戶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百縣置安東都護府於平壤以統之擢其酋帥有功者為都督刺史縣令與華人參理以右威衛大將軍薛仁貴檢校安東都護總兵二萬人以鎮撫之

  丁卯上祀南郊告平高麗以李勣為亞獻己巳謁太廟

  渭南尉劉延祐弱冠登進士第政事為畿縣最李勣謂之曰:「足下春秋甫爾遽擅大名宜稍自貶抑無為獨出人右也。」

  時有敕征遼軍士逃亡限內不首及首而更逃者身斬妻子籍沒太子上表以為:「如此之比其數至多或遇病不及隊伍怖懼而逃或因樵采為賊所掠或渡海漂沒或深入賊庭為所傷殺軍法嚴重同隊恐並獲罪即舉以為逃軍旅之中不暇勘當直據隊司通狀關移所屬妻子沒官情實可哀。《:『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伏願逃亡之家免其配沒。」從之甲戌司戎太常伯姜恪兼檢校左相司平太常伯閻立本守右相

  是歲京師及山東淮旱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總章二年己巳公元六六九年

  二月辛酉以張文瓘為東台侍郎以右肅機檢校太子中護譙人李敬玄為西台侍郎並同東西台三品先是同三品不入銜至是始入銜

  癸亥以雍州長史盧承慶為司刑太常伯承慶嘗考內外官有一官督運遭風失米承慶考之曰:「監運損糧考中下。」其人容色自若無言而退承慶重期雅量改注曰:「非力所及考中中。」既無喜容亦無愧詞又改曰:「寵辱不驚考中上。」

  三月丙戌東台侍郎郝處俊同東西台三品

  丁亥詔定明堂制度其基八觚其宇上圓覆以清陽玉葉其門牆階級窗欞楣柱柳楶枅栱皆法天地陰陽律歷之數詔下之後眾議猶未決又會饑饉竟不果立

  四月己酉朔上幸九成宮

  高麗之民多離叛者敕徙高麗戶三萬八千二百於江淮之南及山南京西諸州空曠之地留其貧弱者使守安東

  六月戊申朔日有食之

  八月丁未朔詔以十月幸涼州時隴右虛耗議者多以為未宜游幸上聞之辛亥御延福殿召五品已上謂曰:「自古帝王莫不巡守故朕欲巡視遠俗若果為不可何不面陳而退有後言何也?」自宰相以下莫敢對詳刑大夫來公敏獨進曰:「巡守雖帝王常事然高麗新平餘寇尚多西邊經略亦未息兵隴右戶口凋弊鑾輿所至供億百端誠為未易外間實有竊議但明制已行故群臣不敢陳論耳。」上善其言為之罷西巡未幾擢公敏為黃門侍郎

  甲戌改瀚海都護府為安北都護府

  九月丁丑朔詔徙吐谷渾部落就涼州南山議者恐吐蕃侵暴使不能自存欲先發兵擊吐蕃右相閻立本以為去歲饑歉未可興師議久不決竟不果徙

  庚寅大風海溢漂永嘉安固六千餘家

  十月丁巳車駕還京師

  十一月丁亥徙豫王旭輪為冀王更名輪

  司空太子太師英貞武公李勣寢疾上悉召其子弟在外者使歸侍疾上及太子所賜藥勣則餌之子弟為之迎醫皆不聽進:「吾本山東田夫遭值聖明致位三公年將八十豈非命邪修短有期豈能復就醫工求活!」一旦忽謂其弟司衛少卿弼曰:「吾今日小愈可共置酒為樂。」於是子孫悉集酒闌謂弼曰:「吾自度必不起故欲與汝曹為別耳汝曹勿悲泣聽我約束我見房杜平生勤苦僅能立門戶遭不肖子蕩覆無餘吾有此子孫今悉付汝葬畢汝即遷入我堂撫養孤幼謹察視之其有志氣不倫交遊非類者皆先撾殺然後以聞。」自是不復更言十二月戊申上聞之悲泣葬日幸未央宮登樓望輀車慟哭起塚象陰山鐵山烏德鞬山以旌其破突厥薛延陀之功

  勣為將有謀善斷與人議事從善如流戰勝則歸功於下所得金帛悉散之將士故人思致死所向克捷臨事選將必訾相其狀貌豐厚者遣之或問其故勣曰:「薄命之人不足與成功名。」閨門雍睦而嚴其姊嘗病勣已為僕射親為之煮粥風回爇其鬚鬢姊曰:「僕妾幸多何自苦如是!」勣曰:「非為無人使令也顧姊老勣亦老雖欲久為姊煮粥其可得乎!」勣常謂人:「我年十二三時為亡賴賊逢人則殺十四五為難當賊有所不愜則殺人十七八為佳賊臨陳乃殺之二十為大將用兵以救人死。」勣長子震早卒震子敬業襲爵

  時承平既久選人益多是歲司列少常伯裴行儉始與員外郎張仁示韋設長名姓歷榜引銓注之法又定州縣升降官資高下其後遂為永制無能革之者

  大略唐之選法取人以身計資量勞而擬官始集而試觀其書已試而銓察其身已銓而注詢其便利已注而唱集眾告之然後類以為甲先簡僕射乃上門下給事中讀侍郎省侍中審之不當者駁下既審然後上聞主者受旨奉行各給以符謂之告身兵部武選亦然課試之法以騎射及翹關負米人有格限未至而能試文三篇謂之宏詞試判三條謂之拔萃入等者得不限而授其黔中嶺南閩中州縣官不由吏部委都督選擇士人補授凡居官以年為考六品以下四考為滿

     高宗天皇大聖大弘孝皇帝中之上鹹亨元年庚午公元六七零年

  正月丁丑右相劉仁軌請致仕許之

  三月甲戌朔以旱赦天下改元

  丁丑改蓬萊宮為含元宮

  壬辰太子少師許敬宗請致仁許之

  敕突厥酋長子弟事東宮西台舍人徐齊聃上疏以為:「皇太子當引文學端良之士置左右豈可使戎狄丑類入侍軒闥!」又奏:「齊獻公即陛下外祖雖子孫有犯豈應上延祖檷今周忠孝公廟甚修而齊獻公廟毀廢不審陛下何以垂示海內彰孝理之風!」上皆從之齊聃充容之弟也

  四月吐蕃陷西域十八州又與于闐襲龜茲撥換城陷之罷龜茲于闐焉耆疏勒四鎮辛亥以右衛大將軍薛仁貴為邏娑道行軍大總管左衛員外大將軍阿史那道真左衛將軍郭待封副之以討吐蕃且援送吐谷渾還故地

  庚午上幸九成宮

  高麗酋長劍牟岑反立高藏外孫安舜為主以左監門大將軍高侃為東州道行軍總管發兵討之安舜殺劍牟岑奔新羅

  六月壬寅朔日有食之

  八月丁巳車駕還京師

  郭待封先與薛仁貴並列及征吐蕃恥居其下仁貴所言待封多違之軍至大非川將趣烏海仁貴曰:「烏海險遠軍行甚難輜重自隨難以趨利宜留二萬人為兩柵於大非嶺上輜重悉置柵內吾屬帥輕銳倍道兼行掩其未備破之必矣。」仁貴帥所部前行擊吐蕃於河口大破之斬獲甚眾進屯烏海以俟待封待封不用仁貴策將輜重徐進未至烏海遇吐蕃二十餘萬待封軍大敗還走悉棄輜重仁貴退屯大非川吐蕃相論欽陵將兵四十餘萬就擊之唐兵大敗死傷略盡仁貴待封與阿史那道真並脫身免與欽陵約和而還敕大司憲樂彥瑋即軍中按其敗狀械送京師三人皆免死除名

  欽陵祿東贊之子也與弟贊婆悉多於勃論皆有才略祿東贊卒欽陵代之秉政三弟將兵居外鄰國畏之

  關中旱九月丁丑詔以明年正月幸東都

  甲申皇后母魯國忠烈夫人楊氏卒敕文武九品以上及外命婦並詣宅吊哭

  閨月癸卯皇后以久旱請避位不許

  壬子加贈司徒周忠孝公武士擭為太尉太原王夫人為王妃

  甲寅以左相姜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以御吐蕃

  十月乙未太子右中護同東西台三品趙仁本為左肅機罷政事

  庚寅詔官名皆復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