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자치통감 10. 수기 1)

상 상 2016. 1. 17. 13:38

卷第一百七十七

 

隋紀一】 起屠維作噩盡重光大淵獻凡三年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開皇九年己酉公元五八九年

  正月乙丑朔陳主朝會群臣大霧四塞入人鼻皆辛酸陳主昏睡至晡時乃寤

  是日賀若弼自廣陵引兵濟江先是弼以老馬多買陳船而匿之買弊船五六十艘置於瀆內陳人覘之以為內國無船弼又請緣江防人每交代之際必集廣陵於是大列旗幟營幕被野陳人以為隋兵大至急發兵為備既知防人交代其眾復散後以為常不復設備又使兵緣江時獵人馬喧噪故弼之濟江陳人不覺韓擒虎將五百人自橫江宵濟採石守者皆醉遂克之晉王廣帥大軍屯六合鎮桃葉山

  丙寅採石戍主徐子建馳啟告變丁卯召公卿入議軍旅戊辰陳主下詔曰:「犬羊陵縱侵竊郊畿蜂蠆有毒宜時掃定朕當親御六師廓清八表內外並可戒嚴。」以驃騎將軍蕭摩訶護軍將軍樊毅中領軍魯廣達並為都督司空司馬消難湘州刺史施文慶並為大監軍遣南豫州刺史樊猛帥舟師出白下散騎常侍皋文奏將兵鎮南豫州重立賞格道士盡令執役

  庚午賀若弼攻拔京口執南徐州刺史黃恪弼軍令嚴肅秋毫不犯有軍士於民間酤酒者弼立斬之所俘獲六千餘人弼皆釋之給糧勞遣付以敕書令分道宣諭於是所至風靡

  樊猛在建康其子巡攝行南豫州事辛未韓擒虎進攻姑孰半日拔之執巡及其家口皋文奏敗還江南父老素聞擒虎威信來謁軍門者晝夜不絕

  魯廣達之子世真在新蔡與其弟世雄及所部降於擒虎遣使致書招廣達廣達時屯建康自劾詣廷尉請罪陳主慰勞之加賜黃金遣還營樊猛與左衛將軍蔣元遜將青龍八十艘於白下游弈以御六合兵陳主以猛妻子在隋軍懼有異志欲使鎮東大將軍任忠代之令蕭摩訶徐諭猛猛不悅陳主重傷其意而止

  於是賀若弼自北道韓擒虎自南道並進緣江諸戍望風盡走弼分兵斷曲阿之沖而入陳主命司徒豫章王叔英屯朝堂蕭摩訶屯樂游苑樊毅屯耆闍寺魯廣達屯白土岡忠武將軍孔范屯寶田寺己卯任忠自吳興入赴仍屯硃雀門

  辛未賀若弼進據鐘山頓白土岡之東晉王廣遣總管杜彥與韓擒虎合軍步騎二萬屯於新林蘄州總管王世積以舟師出九江破陳將紀瑱於蘄口陳人大駭降者相繼晉王廣上狀帝大悅宴賜群臣

  時建康甲士尚十餘萬人陳主素怯懦不達軍士唯晝夜啼泣台內處分一以委施文慶文慶既知諸將疾己恐其有功乃奏曰:「此輩怏怏素不伏官迫此事機那可專信!」由是諸將凡有啟請率皆不行

  賀若弼之攻京口也蕭摩訶請將兵逆戰陳主不許及弼至鐘山摩訶又曰:「弼懸軍深入壘塹未堅出兵掩襲可以必克。」又不許陳主召摩訶任忠於內殿議軍事忠曰:「兵法客貴速戰主貴持重今國家足食足兵宜固守台城緣淮立柵北軍雖來勿與交戰分兵斷江路無令彼信得通給臣精兵一萬金翅三百艘下江徑掩六合彼大軍必謂其度江將士已被俘獲自然挫氣淮南土人與臣舊相知悉今聞臣往必皆景從臣復揚聲欲往徐州斷彼歸路則諸軍不擊自去待春水既漲上江周羅等眾軍必沿流赴援此良策也。」陳主不能從明日欻然曰:「兵久不決令人腹煩可呼蕭郎一出擊之。」任忠叩頭苦請勿戰孔范又奏:「請作一決當為官勒石燕然。」陳主從之謂摩訶曰:「公可為我一決!」摩訶曰:「從來行陳為國為身今日之事兼為妻子。」陳主多出金帛賦諸軍以充賞甲申使魯廣達陳於白土岡居諸軍之南任忠次之樊毅孔范又次之蕭摩訶軍最在北諸軍南北亙二十里首尾進退不相知

  賀若弼將輕騎登山望見眾軍因馳下與所部七總管楊牙員明等甲士凡八千勒陳以待之陳主通於蕭摩訶之妻故摩訶初無戰意唯魯廣達以其徒力戰與弼相當隋師退走者數四弼麾下死者二百七十三人弼縱煙以自隱窘而復振陳兵得人頭皆走獻陳主求賞弼知其驕惰更引兵趣孔范范兵暫交即走陳諸軍顧之騎卒亂潰不可復止死者五千人員明擒蕭摩訶送於弼弼命牽斬之摩訶顏色自若乃釋而禮之

  任忠馳入台見陳主言敗狀:「官好住臣無所用力矣!」陳主與之金兩縢使募人出戰忠曰:「陛下唯當具舟楫就上流眾軍臣以死奉衛。」陳主信之敕忠出部分令宮人裝束以待之怪其久不至時韓擒虎自新林進軍忠已帥數騎迎降於石子岡領軍蔡征守硃雀航聞擒虎將至眾懼而潰忠引擒虎軍直入硃雀門陳人欲戰忠揮之曰:「老夫尚降諸軍何事!」眾皆散走於是城內文武百司皆遁唯尚書僕射袁憲在殿中尚書令江總等數人居省中陳主謂袁憲曰:「我從來接遇卿不勝餘人今日但以追愧非唯朕無德亦是江東衣冠道盡!」

  陳主遑遽將避匿憲正色曰:「北兵之入必無所犯大事如此陛下去欲安之臣願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見侯景故事。」陳主不從下榻馳去:「鋒刃之下未可交當吾自有計!」從宮人十餘出後堂景陽殿將自投於井憲苦諫不從後閣舍人夏侯公韻以身蔽井陳主與爭久之乃得入既而軍人窺井呼之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之驚其太重及出乃與張貴妃孔貴嬪同束而上沈後居處如常太子深年十五閉邠而坐舍人孔伯魚侍側軍士叩閣而入深安坐勞之曰:「戎旅在途不至勞也!」軍士鹹致敬焉時陳人宗室王侯在建康者百餘人陳主恐其為變皆召入令屯朝堂使豫章王叔英總督之又陰為之備及台城失守相帥出降

  賀若弼乘勝至樂游苑魯廣達猶督餘兵苦戰不息所殺獲數百人會日暮乃解甲面台再拜慟哭謂眾曰:「我身不能救國負罪深矣!」士卒皆流涕歔欷遂就擒諸門衛皆走弼夜燒北掖門入聞韓擒虎已得陳叔寶呼視之叔寶惶懼流汗股慄向弼再拜弼謂之曰:「小國之君當大國之卿拜乃禮也入朝不失作歸命侯無勞恐懼。」既而恥功在韓擒虎後與擒虎相詬挺刃而出欲令蔡征為叔寶作降箋命乘騾車歸己事不果弼置叔寶於德教殿以兵衛守

  高熲先入建康熲子德弘為晉王廣記室廣使德弘馳詣熲所令留張麗華熲曰:「昔太公蒙面以斬妲己今豈可留麗華!」乃斬之於青溪德弘還報廣變色曰:「昔人云,『無德不報』,我必有以報高公矣!」由是恨熲

  丙戌晉王廣入建康以施文慶受委不忠曲為諂佞以蔽耳目沈客卿重賦厚斂以悅其上與太市令陽慧朗刑法監徐析尚書都令史暨慧皆為民害斬於石闕下以謝三吳使高熲與元帥府記室裴矩收圖籍封府庫資財一無所取天下皆稱廣以為賢讓之之弟子也

  廣以賀若弼先期決戰違軍令收以屬吏上驛召之詔廣曰:「平定江表弼與韓擒虎之力也。」賜物萬段又賜弼與擒虎詔美其功

  開府儀同三司王頒僧辯之子也發陳高祖陵焚骨取灰投水而飲之既而自縛歸罪於晉王廣廣以聞上命赦之詔陳高祖世祖高宗陵總給五戶分守之

  上遣使以陳亡告許善心善心衰服號哭於西階之下藉草東向坐三日敕書唁焉明日有詔就館拜通直散騎常侍賜衣一襲善心哭盡哀入房改服復出北面立垂泣再拜受詔明日乃朝伏泣於殿下悲不能興上顧左右曰:「我平陳國唯獲此人既能懷其舊君即我之誠臣也。」敕以本官直門下省

  陳水軍都督周羅與郢州刺史荀法尚守江夏秦王俊督三十總管水陸十餘萬屯漢口不得進相持逾月陳荊州刺史陳慧紀遣南康內史呂忠肅屯岐亭據巫峽於北岸鑿巖綴鐵鎖三條橫截上流以遏隋船忠肅竭其私財以充軍用楊素劉仁恩奮兵擊之四十餘戰忠肅守險力爭隋兵死者五千餘人陳人盡取其鼻以求功賞既而隋師屢捷獲陳之士卒三縱之忠肅棄柵而遁素徐去其鎖忠肅復據荊門之延洲素遣巴蜑千人乘五牙四艘以拍竿碎其十餘艦遂大破之俘甲士二千餘人忠肅僅以身免陳信州刺史顧覺屯安蜀城棄城走陳慧紀屯公安悉燒其儲蓄引兵東下於是巴陵以東無復城守者陳慧紀帥將士三萬人樓船千餘艘沿江而下欲入援建康為秦王俊所拒不得前是時陳晉熙王叔文罷湘州至巴州慧紀推叔文為盟主而叔文已帥巴州刺史畢寶等致書請降於俊俊遣使迎勞之會建康平晉王廣命陳叔寶手書招上江諸將使樊毅詣周羅□,陳慧紀子正業詣慧紀諭指時諸城皆解甲乃與諸將大臨三日放兵散然後詣俊降陳慧紀亦降上江皆平楊素下至漢口與俊會王世積在蘄口聞陳已亡移書告諭江南諸郡於是江州司馬黃偲棄城走豫章等諸郡太守皆詣世積降

  癸巳詔遣使者巡撫陳州郡二月乙未廢淮南行台省蘇威奏請五百家置鄉正使治民簡辭訟李德林以為:「本廢鄉官判事為其里閭親識剖斷不平今令鄉正專治五百家恐為害更甚且要荒小縣有不至五百家者豈可使兩縣共管一鄉!」帝不聽丙申:「五百家為鄉置鄉正一人百家為裡置里長一人。」

  陳吳州刺史蕭獻能得物情陳亡吳人推獻為主右衛大將軍武川宇文述帥行軍總管元契張默言等討之落叢公燕榮以舟師自東海至陳永新侯陳君范自晉陵奔並軍拒述述軍且至,□獻立柵於晉陵城東留兵拒述遣其將王褒守吳州自義興入太湖欲掩述後述進破其柵回兵擊大破之又遣兵別道襲吳州王褒衣道士服棄城走。□獻以餘眾保包山燕榮擊破之。□獻將左右數人匿民家為人所執述進至奉公埭陳東揚州刺史蕭巖以會稽降獻皆送長安斬之

  楊素之下荊門也遣別將龐暉將兵略地南至湘州城中將士莫有固志刺史岳陽王叔慎年十八置酒會文武僚吏酒酣叔慎歎曰:「君臣之義盡於此乎!」長史謝基伏而流涕湘州助防遂興侯正理在坐乃起曰:「主辱臣死諸君獨非陳國之臣乎今天下有難實致命之秋也縱其無成猶見臣節青門之外有死不能今日之機不可猶豫後應者斬!」眾鹹許諾乃刑牲結盟仍遣人詐奉降書於龐暉暉信之剋期而入叔慎伏甲待之暉至執之以徇並其眾皆斬之叔慎坐於射堂招合士眾數日之中得五千人衡陽太守樊通武州刺史鄔居業皆請舉兵助之隋所除湘州刺史薛冑將兵適至與行軍總管劉仁恩共擊之叔慎遣其將陳正理與樊通拒戰兵敗冑乘勝入城擒叔慎仁恩破鄔居業於橫橋亦擒之俱送秦王俊斬於漢口

  嶺南未有所附數郡共奉高涼郡太夫人洗氏為主號聖母保境拒守詔遣柱國韋洸等安撫嶺外陳豫章太守徐墱據南康拒之洸等不得進晉王廣遣陳叔寶遺夫人書諭以國亡使之歸隋夫人集首領數千人盡日慟哭遣其孫馮魂帥眾迎洸洸擊斬徐璒至廣州說諭嶺南諸州皆定表馮魂為儀同三司冊洗氏為宋康郡夫人,□之子也

  衡州司馬任瓖勸都督王勇據嶺南求陳氏子孫立以為帝勇不能用以所部來降瑰棄官去忠之弟子也

  於是陳國皆平得州三十郡一百縣四百詔建康城邑宮室並平蕩耕墾更於石頭置蔣州

  晉王廣班師留王韶鎮石頭城委以後事三月己巳陳叔寶與其王公百司發建康詣長安大小在路五百里纍纍不絕帝命權分長安士民宅以俟之內外修整遣使迎勞陳人至者如歸四月辛亥帝幸驪山親勞旋師乙巳諸軍凱入獻俘於太廟陳叔寶及諸王侯將相並乘輿服御天文圖籍等以次行列仍以鐵騎圍之從晉王廣秦王俊入列於廟廷拜廣為太尉賜輅車乘馬袞冕之服玄圭白璧丙午帝坐廣陽門觀引陳叔寶於前及太子諸王二十八人司空司馬消難以下至尚書郎凡二百餘人帝使納言宣詔勞之次使內史令宣詔責以君臣不能相輔乃至滅亡叔寶及其群臣並愧懼伏地屏息不能對既而宥之

  武元帝迎司馬消難與消難結為兄弟情好甚篤帝每以叔父禮事之及平陳消難至特免死配為樂戶二旬而免猶以舊恩引見尋卒於家

  庚戌帝御廣陽門宴將士自門外夾道列布帛之積達於南郭班賜各有差凡用三百餘萬段故陳之境內給復十年餘州免其年租賦

  樂安公元諧進曰:「陛下威德遠被臣前請以突厥可汗為候正陳叔寶為令史今可用臣言矣。」帝曰:「朕平陳國本以除逆非欲夸誕公之所奏殊非朕心突厥不知山川何能警候叔寶昏醉寧堪驅使!」諧默然而退

  辛酉進楊素爵為越公以其子玄感為儀同三司玄獎為清河郡公賜物萬段粟萬石命賀若弼登御坐賜物八千段加位上柱國進爵宋公仍各加賜金寶及陳叔寶妹為妾

  賀若弼韓擒虎爭功於帝前弼曰:「臣在蔣山死戰破其銳卒擒其驍將震揚威武遂平陳國韓擒虎略不交陳豈臣之比!」擒虎曰:「本奉明旨令臣與弼同時合勢以取偽都弼乃敢先期逢賊遂戰致令將士傷死甚多臣以輕騎五百兵不血刃直取金陵降任蠻奴執陳叔寶據其府庫傾其巢穴弼至夕方扣北掖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安得與臣相比!」帝曰:「二將俱為上勳。」於是進擒虎位上柱國賜物八千段有司劾擒虎放縱士卒淫污陳宮坐此不加爵邑

  加高熲上柱國進爵齊公賜物九千段帝勞之曰:「公伐陳後人言公反朕已斬之君臣道合非青蠅所能間也。」帝從容命熲與賀若弼論平陳事熲曰:「賀若弼先獻十策後於蔣山苦戰破賊臣文吏耳焉敢與大將論功!」帝大笑嘉其有讓

  帝之伐陳也使高熲問方略於上儀同三司李德林以授晉王廣至是帝賞其功授柱國封郡公賞物三千段已宣敕訖或說高熲曰:「今歸功於李德林諸將必當憤惋且後世觀公有若虛行。」熲入言之乃止

  以秦王俊為揚州總管四十四州諸軍事鎮廣陵晉王廣還并州

  晉王廣之戮陳五佞也未知都官尚書孔范散騎常侍王瑳王儀御史中丞沈瓘之罪故得免及至長安事並露乙未帝暴其過惡投之邊裔以謝吳越之人瑳刻薄貪鄙忌害才能儀頌巧側媚獻二女以求親暱瓘險慘苛酷發言邪諂故同罪焉

  帝給賜陳叔寶甚厚數得引見班同三品每預宴恐致傷心為不奏吳音後監守者奏言:「叔寶雲,『既無秩位每預朝集願得一官號。』」帝曰:「叔寶全無心肝!」監者又言:「叔寶常醉罕有醒時。」帝問:「飲酒幾何?」對曰:「與其子弟日飲一石。」帝大驚使節其酒既而曰:「任其性不爾何以過日!」帝以陳氏子弟既多恐其在京城為非乃分置邊州給田業使為生歲時賜衣服以安全之

  詔以陳尚書令江總為上開府儀同三司僕射袁憲驃騎蕭摩訶領軍任忠皆為開府儀同三司吏部尚書吳興姚察為秘書丞上嘉袁憲雅操下詔以為江表稱首授昌州刺史聞陳散騎常侍袁元友數直言於陳叔寶擢拜主爵侍郎謂群臣曰:「平陳之初我悔不殺任蠻奴受人榮祿兼當重寄不能橫屍徇國乃雲無所用力與弘演納肝何其遠也!」

  帝見周羅□,慰諭之許以富貴垂泣對曰:「臣荷陳氏厚遇本朝淪亡無節可紀得免於死陛下之賜也何富貴之敢望!」賀若弼謂羅:「聞公郢漢捉兵即知揚州可得王師利涉果如所量。」:「若得與公周旋勝負未可知也。」頃之拜上儀同三司先是陳將羊翔來降伐陳之役使為嚮導位至上開府儀同三司班在羅韓擒虎於朝堂戲之曰:「不知機變乃立在羊翔之下能無愧乎!」:「昔在江南久承令問謂公天下節士今日所言殊非所望。」擒虎有愧色

  帝之責陳君臣也陳叔文獨欣然有得色既而復上表自陳:「昔在巴州已先送款乞知此情望異常例!」帝雖嫌其不忠而欲懷柔江表乃授叔文開府儀同三司拜宜州刺史

  陳散騎常侍韋鼎聘於周遇帝而異之謂帝曰:「公當貴貴則天下一家歲一週天老夫當委質於公。」及至德之初鼎為大府卿盡賣田宅大匠卿毛彪問其故鼎曰:「江東王氣盡於此矣吾與爾當葬長安。」及陳平上召鼎為上儀同三司睿之孫也

  壬戌詔曰:「今率土大同含生遂性太平之法方可流行凡我臣民澡身浴德家家自修人人克念兵可立威不可不戢刑可助化不可專行禁衛九重之餘鎮守四方之外戎旅軍器皆宜停罷世路既夷群方無事武力之子俱可學經民間甲仗悉皆除毀頒告天下鹹悉此意。」

  賀若弼撰其所畫策上之謂為御授平陳七策》。帝弗省:「公欲發揚我名我不求名公宜自載家傳。」弼位望隆重兄弟並封郡公為刺史列將家之珍玩不可勝計婢妾曳羅綺者數百時人榮之其後突厥來朝上謂之曰:「汝聞江南有陳國天子乎?」對曰:「聞之。」上命左右引突厥詣韓擒虎前曰:「此是執得陳國天子者。」擒虎厲色顧之突厥惶恐不敢仰視

  左衛將軍龐晃等短高熲於上上怒皆黜之親禮逾密因謂熲曰:「獨孤公猶鏡也每被磨瑩皎然益明。」熲父賓為獨孤信僚佐賜姓獨孤氏故上常呼為獨孤而不名

  樂安公元諧性豪俠有氣調少與上同學甚相愛及即位累歷顯仕諧好排詆不能取媚左右與上柱國王誼善誼誅上稍疏忌之或告諧與從父弟上開府儀同三司滂臨澤侯田鸞上儀同三司祁緒等謀反下有司案驗:「諧謀令祁緒勒黨項兵斷巴諧嘗與滂同謁上諧私謂滂曰:『我是主人殿上者賊也。』因令滂望氣滂曰:『彼雲似蹲狗走鹿不如我輩有福德雲。』」上大怒緒並伏誅

  閏月己卯以吏部尚書蘇威為右僕射六月乙丑以荊州總管楊素為納言

  朝野皆請封禪七月丙午詔曰:「豈可命一將軍除一小國遐邇注意便謂太平以薄德而封名山用虛言而幹上帝非朕攸聞而今以後言及封禪宜即禁絕。」

  左衛大將軍廣平王雄貴寵特盛與高熲虞慶則蘇威稱為四貴雄寬容下士朝野傾屬上惡其得眾陰忌之不欲其典兵馬八月壬戌以雄為司空實奪之權雄既無職務乃杜門不通賓客

  帝踐祚之初柱國沛公鄭譯請修正雅樂詔太常卿牛弘國子祭酒辛彥之博士何妥等議之積年不決譯言:「古樂十二律旋相為宮各用七聲世莫能通。」譯因龜茲人蘇祗婆善琵琶始得其法推演為十二均八十四調以校太樂所奏例皆乖越譯又於七音之外更立一聲謂之應聲作書宣示朝廷與邳公世子蘇夔議累黍定律

  時人以音律久無通者非譯夔一朝可定帝素不悅學而牛弘不精音律何妥自恥宿儒反不逮譯等常欲沮壞其事乃立議非十二律旋相為宮及七調競為異議各立朋黨或欲令各造樂待成擇其善者而從之妥恐樂成善惡易見乃請帝張樂試之先白帝去:「黃鐘像人君之德。」及奏黃鐘之調帝曰:「滔滔和雅甚與我心會。」妥因奏止用黃鐘一宮不假餘律帝悅從之

  時又有樂工萬寶常妙達鐘律譯等為黃鐘調成奏之帝召問寶常寶常曰:「此亡國之音也。」帝不悅寶常請以水尺為律以調樂器上從之寶常造諸樂器其聲率下鄭譯調二律損益樂器不可勝紀其聲雅淡不為時人所好太常善聲者多排毀之蘇夔尤忌寶常夔父威方用事凡言樂者皆附之而短寶常寶常樂竟為威所抑寢不行

  及平陳獲宋齊舊樂器並江左樂工帝令廷奏之歎曰:「此華夏正聲也。」乃調五音為五夏二舞登歌房內等十四調賓祭用之仍詔太常置清商署以掌之

  時天下既壹異代器物皆集樂府牛弘奏:「中國舊音多在江左前克荊州得梁樂今平蔣州又得陳樂史傳相承以為合古請加修緝以備雅樂其後魏之樂及後周所用雜有邊裔之聲皆不可用請悉停之。」十二月詔弘與許善心姚察及通直郎虞世基參定雅樂世基荔之子也

  己巳以黃州總管周法尚為永州總管安集嶺南給黃州兵三千五百人為帳內陳桂州刺史錢季卿等皆詣法尚降定州刺史呂子廓據山洞不受命法尚擊斬之

  以駕部侍郎狄道辛公義為岷州刺史岷州俗畏疫一人病疫闔家避之病者多死公義命皆輿置己之聽事暑月病人或至數百廳廓皆滿公義設榻晝夜處其間以秩祿具醫藥身自省問病者既愈乃召其親戚諭之曰:「死生有命豈能相染若相染者吾死久矣。」皆慚謝而去其後人有病者爭就使君其家親戚固留養之始相慈愛風俗遂變後遷并州刺史下車先至獄中露坐親自驗問十餘日間決遣鹹盡方還聽事受領新訟事皆立決若有未盡必須禁者公義即宿聽事終不還邠或諫曰:「公事有程使君何自苦!」公義曰:「刺史無德不能使民無訟豈可禁人在獄而安寢於家乎!」罪人聞之鹹自款服後有訟者鄉閭父老遽曉之曰:「此小事何忍勤勞使君!」訟者多兩讓而止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開皇十年庚戌公元五九零年

  正月乙未以皇孫昭為河南王楷為華陽王廣之子也

  二月上幸晉陽命高熲居守四月辛酉至自晉陽

  成安文子李德林恃其才望論議好勝同列多疾之由是以佐命無功十年不徙級德林數與蘇威異議高熲常助威奏德林狠戾上多從威議上賜德林莊店使自擇之德林請逆人高阿那肱衛國縣市店上許之及幸晉陽店人訴稱高氏強奪民田於內造店賃之蘇威因奏德林誣罔妄奏自入司農卿李圓通等復助之曰:「此店收利如食千戶請計日追贓。」上自是益惡之虞慶則等奉使關東巡省皆奏稱鄉正專理辭訟黨與愛憎公行貨賄不便於民。」上令廢之德林曰:「茲事臣本以為不可然置來始爾復即停廢政令不一朝成暮毀深非帝王設法之義臣望陛下自今群臣於律令輒欲改張即以軍法從事不然者紛紜未已。」上遂發怒大詬云:「爾欲以我為王莽邪!」先是德林稱父為太尉咨議以取贈官給事黃門侍郎猗氏陳茂等密奏:「德林父終於校書妄稱咨議。」上甚銜之至是上因數之曰:「公為內史典朕機密比不可豫計議者以公不弘耳寧自知乎又罔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實忿之而未能發今當以一州相遣耳。」因出為湖州刺史德林拜謝曰:「臣不敢復望內史令請但預散參。」上不許遷懷州刺史而卒

  李圓通本上微時家奴有器干及為隋公以圓通及陳茂為參佐由是信任之梁國之廢也上以梁太府卿柳莊為給事黃門侍郎莊有識度博學善辭令明習典故雅達政事上及高熲蘇威皆重之與陳茂同僚不能降意茂譖之於上上稍疏之出為饒州刺史

  上性猜忌不悅學既任智以獲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察臨下恆令左右覘視內外有過失則加以重罪又患令史贓污私使人以錢帛遺之得犯立斬每於殿庭棰人一日之中或至數四嘗怒問事揮楚不甚即命斬之尚書左僕射高熲治書侍御史柳彧等諫以為朝堂非殺人之所殿廷非決罰之地。」上不納熲等乃盡詣朝堂請罪上顧謂領左右都督田元曰:「吾杖重乎?」元曰:「。」帝問其狀元舉手曰:「陛下杖大如指捶人三十者比常杖數百故多死。」上不懌乃令殿內去杖欲有決罰各付所由後楚州行參軍李君才上言:「上寵高熲過甚。」上大怒命杖之而殿內無杖遂以馬鞭捶殺之自是殿內復置杖未幾怒甚又於殿廷殺人兵部侍郎馮基固諫上不從竟於殿廷殺之上亦尋悔宣慰馮基而怒群臣之不諫者

  五月乙未詔曰:「魏末喪亂軍人權置坊府南征北伐居處無定家無完堵地罕包桑朕甚愍之凡是軍人可悉屬州縣墾田籍帳一與民同軍府統領宜依舊式罷山東河南及北方緣邊之地新置軍府。」

  六月辛酉制民年五十免役收庸

  七月癸卯以納言楊素為內史令

  十一月辛丑上祀南郊

  江表自東晉已來刑法疏緩世族陵駕寒門平陳之後牧民者盡更變之蘇威復作五教》,使民無長幼悉誦之士民嗟怨民間復訛言隋欲徙之入關遠近驚駭於是婺州汪文進越州高智慧蘇州沈玄皆舉兵反自稱天子署置百官樂安蔡道人蔣山李凌饒州吳世華溫州沈孝徹泉州王國慶杭州楊寶英交州李春等皆自稱大都督攻陷州縣陳之故境大抵皆反大者有眾數萬小者數千共相影響執縣令或抽其腸或臠其肉食之:「更能使儂誦五教!」詔以楊素為行軍總管以討之

  素將濟江使始興麥鐵杖戴束稿浮渡江覘賊還而復往為賊所擒遣兵仗三十人防之鐵杖取賊刀亂斬防者殺之皆盡割其鼻懷之以歸素大奇之奏授儀同三司

  素帥舟師自楊子津入擊賊帥硃莫問於京口破之進擊晉陵賊帥顧世興無錫賊帥葉略皆平之沈玄敗走素追擒之高智慧據浙江東岸為營周亙百餘里船艦被江素擊之子總管南陽來護兒言於素曰:「吳人輕銳利在舟楫必死之賊難與爭鋒公宜嚴陳以待之勿與接刃請假奇兵數千潛渡江掩破其壁使退無所歸進不得戰此韓信破趙之策也。」素從之護兒以輕舸數百直登江岸襲破其營因縱火煙焰張天賊顧火而懼素因縱兵奮擊大破之賊遂潰智慧逃入海素躡之至海曲召行軍記室封德彝計事德彝墜水人救獲免易衣見素竟不自言素後知之問其故:「私事也所以不白。」素嗟異之德彝名倫以字行隆之之孫也汪文進以蔡道人為司空守樂安素進討悉平之

  素遣總管史萬歲帥眾二千自婺州別道逾嶺越海攻破溪洞不可勝數前後七百餘戰轉斗千餘里寂無聲問者十旬遠近皆以萬歲為沒萬歲置書竹筒中浮之於水汲者得之言於素素上其事上嗟歎賜萬歲家錢十萬

  素又破沈孝徹於溫州步道向天台指臨海逐捕遺逸前後百餘戰高智慧走保閩上以素久勞於外令馳傳入朝素以餘賊未殄恐為後患復請行遂乘傳至會稽王國慶自以海路艱阻非北人所習不設備素泛海奄至國慶遑遽棄州走餘黨散入海島或守溪洞素分遣諸將水陸追捕密令人說國慶使斬送智慧以自贖國慶乃執送智慧斬於泉州餘黨悉降江南大定

  素班師上遣左領軍將軍獨孤陀至浚儀迎勞比到京師問者日至拜素子玄獎為儀同三司賞賜甚厚信之子也

  楊素用兵多權略馭眾嚴整每將臨敵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餘人少不下十數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陳先令一二百人赴敵陷陳則已如不能陷而還者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三百人復進還如向法將士股慄有必死之心由是戰無不勝稱為名將素時貴幸言無不從其從素行者微功必錄至他將雖有大功多為文吏所譴卻故素雖殘忍士亦以此願從焉

  以并州總管晉王廣為揚州總管鎮江都復以秦王俊為并州總管

  番禺夷王仲宣反嶺南首領多應多引兵圍廣州韋洸中流矢卒詔以其副慕容三藏檢校廣州道行軍事又詔給事郎裴矩巡撫嶺南矩至南康得兵數千人仲宣遣別將周師舉圍東衡州矩與大將軍鹿願擊斬之進至南海

  高涼洗夫人遣其孫馮暄將兵救廣州暄與賊將陳佛智素善逗留不進夫人知之大怒遣使執暄系州獄更遣孫盎出討佛智斬之進會鹿願於南海與慕容三藏合擊仲宣仲宣眾潰廣州獲全洗氏親被甲乘介馬張錦傘引彀騎衛從裴矩巡撫二十餘州蒼梧首領陳坦等皆來謁見矩承製署為刺史縣令使還統其部落嶺表遂定

  矩覆命上謂高熲楊素曰:「韋洸將二萬兵不能早度嶺朕每患其兵少裴矩以三千弊卒徑至南海有臣若此朕亦何憂!」以矩為民部侍郎拜馮盎高州刺史追贈馮寶廣州總管譙國公冊洗氏為譙國夫人開譙國夫人幕府置長史以下官屬官給印章聽發部落六州兵馬若有機急便宜行事仍敕以夫人誠效之故特赦暄逗留之罪拜羅州刺史皇后賜夫人首飾及宴服一襲夫人並盛於金篋並梁陳賜物各藏一庫每歲時大會陳之於庭以示子孫:「我事三代主唯用一忠順之心今賜物具存此其報也汝曹皆念之盡赤心於天子!」

  番州總管趙訥貪虐諸俚獠多亡叛夫人遣長史張融上封事論安撫之宜並言訥罪不可以招懷遠人上遣推訥得其贓賄竟致於法敕委夫人招慰亡叛夫人親載詔書自稱使者歷十餘州宣述上意諭諸俚所至皆降上嘉之賜夫人臨振縣為湯沐邑贈馮僕崖州總管平原公

     高祖文皇帝上之上開皇十一年辛亥公元五九一年

  正月皇太子妃元氏薨

  二月戊午吐谷渾遣使入貢吐谷渾可汗誇呂聞陳亡大懼遁逃保險不敢為寇誇呂卒子世伏立使其兄子無素奉表稱籓並獻方物請以女備後庭上謂無素曰:「若依來請它國聞之必當相效何以拒之朕情存安養各令遂性豈可聚斂子女以實後宮乎!」竟不許

  平鄉令劉曠有異政以義理曉諭訟者皆引咎而去獄中草滿庭可張羅遷臨穎令高熲薦曠清名善政為天下第一上召見勞勉之顧謂侍臣曰:「若不殊獎何以為勸!」丙子優詔擢為莒州刺史

  辛巳晦日有食之

  帝微時與滕穆王瓚不協帝為周相以瓚為大宗伯瓚恐為家禍陰欲圖帝帝隱之瓚妃周高祖妹順陽公主也與獨孤後素不平陰為咒詛帝命出之瓚不可八月壬申瓚從帝幸栗園暴薨時人疑其遇鴆乙亥帝至自栗園

  沛達公鄭譯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