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상 상 2016. 1. 17. 13:19

卷第一百六十四

 

梁紀二十】 起重光協洽盡玄黓涒灘凡二年

     太宗簡文皇帝下大寶二年辛未公元五五一年

  正月新吳余孝頃舉兵拒侯景景遣於慶攻之不克

  庚戌湘東王繹遣護軍將軍尹悅安東將軍杜幼安巴州刺史王珣將兵二萬自江夏趣武昌受徐文盛節度

  楊乾運攻拔劍閣楊法琛退保石門乾運據南陰平

  辛亥齊主祀圜丘

  張彪遣其將趙稜圍錢塘孫鳳圍富春侯景遣儀同三司田遷趙伯超救之鳳敗走伯超之兄子也

  癸亥齊主耕籍田乙丑享太廟

  魏楊忠圍汝南李素戰死二月乙亥城陷執邵陵攜王綸殺之投屍江岸岳陽王察取而葬之

  或告齊太尉彭樂謀反壬辰樂坐誅齊遣散騎常侍曹文皎使於江陵湘東王繹使兼散騎常侍王子敏報之

  侯景以王克為太師宋子仙為太保元羅為太傅郭元建為太尉支化仁為司徒任約為司空王偉為尚書左僕射索超世為右僕射景置三公官動以十數儀同尤多以子仙元建化仁為佐命元功超世為謀主於子悅彭雋主擊斷陳慶呂季略盧暉略丁和等為爪牙梁人為景用者則故將軍趙伯超前制局監周石珍內監嚴但邵陵王記室伏知命自餘王克元羅及侍中殷不害太常周弘正等景從人望加以尊位非腹心之任也

  北兗州刺史蕭邕謀降魏侯景殺之

  楊乾運進據平興平興者楊法琛所治也法琛退保魚石洞乾運焚平興而歸

  李遷仕收眾還擊南康陳霸先遣其將杜僧明等拒之生擒遷仕斬之湘東王繹使霸先進兵取江州以為江州刺史

  三月丙午齊襄城王淯卒

  庚戌魏文帝殂太子欽立

  乙卯徐文盛等克武昌進軍蘆洲

  己未齊以湘東王繹為梁相國建梁台總百揆承製

  齊司空司馬子如自求封王齊主怒庚申免子如官

  任約告急侯景自帥眾西上攜太子大器從軍以為質留王偉居守閏月景發建康自石頭至新林舳艫相接約分兵襲破定州刺史田龍祖於齊安壬寅景軍至西陽與徐文盛夾江築壘癸卯文盛擊破之射其右丞庫狄式和墜水死景遁走還營

  四月甲辰魏葬文帝於永陵

  郢州刺史蕭方諸年十五以行事鮑泉和弱常侮易之或使伏床騎背為馬恃徐文盛軍在近不復設備日以蒲酒為樂侯景聞江夏空虛乙巳使宋子仙任約帥精騎四百由淮內襲郢州丙午大風疾雨天色晦冥有登陴望見賊者告泉曰:「虜騎至矣!」泉曰:「徐文盛大軍在下賊何因得至當是王珣軍人還耳。」既而走告者稍眾始命閉門子仙等已入城方諸方踞泉腹以五色彩辮其髯見子仙至方諸迎拜泉匿於床下子仙俯窺見泉素髯間彩驚愕遂擒之及司馬虞豫送於景所景因便風中江舉帆遂越文盛等軍丁未入江夏文盛眾懼而潰與長沙王韶等逃歸江陵杜幼安以家在江夏遂降於景

  湘東王繹以王僧辯為大都督帥巴州刺史丹楊淳於量定州刺史杜龕宜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橫東擊景徐文盛以下並受節度戊申僧辯等軍至巴陵聞郢州已陷因留戍之繹遺僧辯書曰:「賊既乘勝必將西下不勞遠擊但守巴丘以逸待勞無慮不克。」又謂僚佐曰:「景若水步兩道直指江陵此上策也據夏首積兵糧中策也悉力攻巴陵下策也巴陵城小而固僧辯足可委任景攻城不拔野無所掠暑疫時起食盡兵疲破之必矣。」乃命羅州刺史徐嗣徽自岳陽武州刺史杜崱自武陵引兵會僧辯

  景使丁和將兵五千守夏首宋子仙將兵一萬為前驅趣巴陵分遣任約直指江陵景帥大兵水步繼進於是緣江戍邏望風請服景拓邏至於隱磯僧辯乘城固守偃旗臥鼓安若無人壬戌景眾濟江遣輕騎至城下:「城內為誰?」答曰:「王領軍。」騎曰:「何不早降?」僧辯曰:「大軍但向荊州此城自當非礙。」騎去頃之執王珣等至城下使說其弟琳琳曰:「兄受命討賊不能死難曾不內慚翻欲賜誘!」取弓射之珣慚而退景肉薄百道攻城城中鼓噪矢石雨下景士卒死者甚眾乃退僧辯遣輕兵出戰凡十餘返皆捷景被甲在城下督戰僧辯著綬乘輿奏鼓吹巡城景望之服其膽勇

  岳陽王察聞侯景克郢州遣蔡大寶將兵一萬進據武寧遣使至江陵詐稱赴援眾議欲答以侯景已破令其退軍湘東王繹曰:「今語以退軍是趣之令進也。」乃使謂大寶曰:「岳陽累啟連和不相侵犯卿那忽據武寧今當遣天門太守胡僧祐精甲二萬鐵馬五千頓湕水待時進軍。」察聞之召其軍還僧祐南陽人也

  五月魏隴西襄公李虎卒

  侯景晝夜攻巴陵不克軍中食盡疾疫死傷太半湘東王繹遣晉州刺史蕭惠正將兵援巴陵惠正辭不堪舉胡僧祐自代僧祐時坐謀議忤旨系獄繹即出之拜武猛將軍令赴援戒之曰:「賊若水戰但以大艦臨之必克若欲步戰自可鼓棹直就巴丘不須交鋒也。」僧祐至湘浦景遣任約帥銳卒五千據白脊以待之僧祐由它路西上約謂其畏己急追之及於芊口呼僧祐曰:「吳兒何不早降走何所之!」僧祐不應潛引兵至赤沙亭會信州刺史陸法和至與之合軍法和有異術先隱於江陵百里洲衣食居處一如苦行沙門或豫言吉凶多中人莫能測侯景之圍台城也或問之曰:「事將何如?」法和曰:「凡人取果宜待熟時不撩自落。」固問之法和曰:「亦克亦不克。」及任約向江陵法和自請擊之繹許之

  壬寅約至赤亭六月甲辰僧祐法和縱兵擊之約兵大潰殺溺死者甚眾擒約送江陵景聞之乙巳焚營宵遁以丁和為郢州刺史留宋子仙等眾號二萬戍郢城別將支化仁鎮魯山范希榮行江州事儀同三司任延和晉州刺史夏侯威生守晉州景與麾下兵數千順流而下丁和以大石磕殺鮑泉及虞預沈於黃鶴磯任約至江陵繹赦之徐文盛坐怨望下獄死巴州刺史余孝頃遣兄子僧重將兵救鄱陽於慶退走

  繹以王僧辯為征東將軍尚書令胡僧祐等皆進位號使引兵東下陸法和請還既至謂繹曰:「侯景自然平矣蜀賊將至請守險以待之。」乃引兵屯峽口庚申王僧辯至漢口先攻魯山擒支化仁送江陵辛酉攻郢州克其羅城斬首千級宋子仙退據金城僧辯四面起土山攻之

  豫州刺史荀朗自巢湖出濡須邀景破其後軍景奔歸船前後相失太子船入樅陽浦船中腹心皆勸太子因此入北太子曰:「自國家喪敗志不圖生主上蒙塵寧忍違離左右吾今若去乃是叛父非避賊也。」因涕泗嗚咽即命前進

  甲子宋子仙等困蹙乞輸郢城身還就景王僧辯偽許之命給船百艘以安其意子仙謂為信然浮舟將發僧辯命杜龕帥精勇千人攀堞而上鼓噪奄進水軍主宋遙帥樓船暗江雲合子仙且戰且走至白楊浦大破之周鐵虎生擒子仙及丁和送江陵殺之

  庚午齊主以司馬子如高祖之舊復以為太尉

  江安侯圓正為西陽太守寬和好施歸附者眾有兵一萬湘東王繹欲圖之署為平南將軍及至弗見使南平王恪與之飲因囚之內省分其部曲使人告其罪益之釁自此起矣

  陳霸先引兵發南康灨石舊有二十四灘會水暴漲數丈三百里間巨石皆沒霸先進頓西昌

  鐵勒將伐柔然突厥酋長土門邀擊破之盡降其眾五萬餘落土門恃其強盛求婚於柔然柔然頭兵可汗大怒使人詈辱之曰:「我之鍛奴也何敢發是言!」土門亦怒殺其使者遂與之絕而求婚於魏魏丞相泰以長樂公主妻之

  七月乙亥湘東王繹以長沙王韶監郢州事丁亥侯景還至建康於慶自鄱陽還豫章侯瑱門拒之慶走江州據郭默城繹以瑱兗州刺史景悉殺瑱弟

  辛丑王僧辯乘勝下湓城陳霸先帥所部三萬人將會之屯於巴丘西軍乏食霸先有糧五十萬石分三十萬石以資之八月壬寅朔王僧辯前軍襲於慶慶棄郭默城走范希榮亦棄尋陽城走晉熙王僧振等起兵圍郡城僧辯遣沙州刺史丁道貴助之任延和等棄城走湘東王繹命僧辯且頓尋陽以待諸軍之集

  景既克建康常言吳兒怯弱易以掩取當須拓定中原然後為帝景尚帝女溧陽公主嬖之妨於政事王偉屢諫景以告主主有惡言偉恐為所讒因說景除帝及景自巴陵敗歸猛將多死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大位王偉曰:「自古移鼎必須廢立既示我威權且絕彼民望。」景從之使前壽光殿學士謝昊為詔書以為弟侄爭立星辰失次皆由朕非正緒召亂致災宜禪位於豫章王棟。」使呂季略繼入逼帝書之歡之子也

  戊午景遣衛尉卿彭雋等帥兵入殿廢帝為晉安王幽於永福省悉撤內外侍衛使突騎左右守之牆垣悉布枳棘庚申下詔迎豫章王棟棟時幽拘廩餼甚薄仰蔬茹為食方與妃張氏鉏葵法駕奄至棟驚不知所為泣而升輦

  景殺哀太子大器尋陽王大心西陽王大鈞建平王大球義安王大昕及王侯在建康者二十餘人太子神明端嶷於景黨未嘗屈意所親竊問之太子曰:「賊若於事義未須見殺吾雖陵慢呵叱終不敢言若見殺時至雖一日百拜亦無所益。」又曰:「殿下今居困而神貌怡然不貶平日何也?」太子曰:「吾自度死日必在賊前若諸叔能滅賊賊必先見殺然後就死若其不然賊亦殺我以取富貴安能以必死之命為無益之愁乎!」及難太子顏色不變徐曰:「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刑者將以衣帶絞之太子曰:「此不能見殺。」命取帳繩絞之而絕

  壬戌棟即帝位大赦改元天正太尉郭元建聞之自秦郡馳還謂景曰:「主上先帝太子既無愆失何得廢之!」景曰:「王偉勸吾早除民望』。吾故從之以安天下。」元建曰:「吾挾天子令諸侯猶懼不濟無故廢之乃所以自危何安之有!」景欲迎帝復位以棟為太孫王偉曰:「廢立大事豈可數改邪!」乃止

  乙丑景又使使殺南海王大臨於吳郡南郡王大連於姑孰安陸王大春於會稽高唐王大壯於京口以太子妃賜郭元建元建曰:「豈有皇太子妃乃為人妾乎!」竟不與相見聽使入道

  丙寅追尊昭明太子為昭明皇帝豫章安王為安皇帝金華敬妃為敬太皇太后豫章太妃王氏為皇太后妃張氏為皇后以劉神茂為司空

  九月癸巳齊主如趙定二州遂如晉陽

  己亥湘東王繹以尚書令王僧辯為江州刺史江州刺史陳霸先為東揚州刺史

  王偉說侯景弒太宗以絕眾心景從之十月壬寅夜偉與左衛將軍彭雋王修纂進酒於太宗曰:「丞相以陛下幽憂既久使臣等來上壽。」太宗笑曰:「已禪帝位何得言陛下此壽酒將不盡此乎!」於是雋等繼曲項琵琶與太宗極飲太宗知將見殺因盡醉:「不圖為樂之至於斯也!」既醉而寢偉乃出雋進土囊修纂坐其上而殂偉撤戶扉為棺遷殯於城北酒庫中太宗自幽縶之後無復侍者及紙乃書壁及板障為詩及文數百篇辭甚淒愴景謚曰明皇帝廟號高宗

  侯景之逼江陵也湘東王繹求援於魏命梁秦二州刺史宜豐侯循以南鄭與魏召循還江陵循以無故輸城非忠臣之節報曰:「請待改命。」魏太師泰遣大將軍達奚武將兵三萬取漢中又遣大將軍王雄出子午谷攻上津循遣記室參軍沛人劉璠求援於武陵王紀紀遣潼州刺史楊乾運救之恢之子也

  王僧辯等聞太宗殂丙辰啟湘東王繹請上尊號繹弗許

  司空東道行台劉神茂聞侯景自巴丘敗還陰謀叛景吳中士大夫鹹勸之乃與儀同三司尹思合劉歸義王曄雲麾將軍元頵等據東陽以應江陵遣頵及別將李佔下據建德江口張彪攻永嘉克之新安民程靈洗起兵據郡以應神茂於是浙江以東皆附江陵湘東王繹以靈洗為譙州刺史領新安太守

  十一月乙亥王僧辯等復上表勸進湘東王繹不許戊寅繹以湘州刺史安南侯方矩為中衛將軍以自副方矩方諸之弟也以南平王恪為湘州刺史

  侯景以趙伯超為東道行台據錢塘以田遷為軍司據富春以李慶緒為中軍都督謝答仁為右廂都督李遵為左廂都督以討劉神茂

  己卯加侯景九錫漢國置丞相以下官己丑豫章王棟禪位於景景即皇帝位於南郊登太極殿其黨數萬皆吹脣呼噪而上大赦改元太始封棟為淮陰王並其二弟橋樛同鎖於密室

  王偉請立七廟景曰:「何謂七廟?」偉曰:「天子祭七世祖考。」並請七世諱景曰:「前世吾不復記唯記我父名標且彼在朔州那得來啖此!」眾鹹笑之景黨有知景祖名乙羽周者自外皆王偉制其名位追尊父標為元皇帝

  景之作相也以西州為府文武無尊卑皆引接及居禁中非故舊不得見由是諸將多怨望景好獨乘小馬彈射飛鳥王偉每禁止之不許輕出景鬱鬱不樂更成失志:「吾無事為帝與受擯不殊。」

  壬辰湘東王以長沙王韶為郢州刺史

  益州長史劉孝勝等勸武陵王紀稱帝紀雖未許而大造乘輿車服

  十二月丁未謝答仁李慶緒攻建德擒元頵李占送建康景截其手足以徇經日乃死

  齊主每出入常以中山王自隨王妃太原公主恆為之嘗飲食護視之是月齊主飲公主酒使人鴆中山王殺之並其三子謚王曰魏孝靜皇帝葬於鄴西漳北其後齊主忽掘其陵投梓宮於漳水齊主初受禪魏神主悉寄於七帝寺至是亦取焚之

  彭城公元韶以高氏婿寵遇異於諸元開府儀同三司美陽公元暉業以位望隆重又志氣不倫尤為齊主所忌從齊主在晉陽暉業於宮門外罵韶曰:「爾不及一老嫗負璽與人何不擊碎之我出此言知即死爾亦詎得幾時!」齊主聞而殺之及臨淮公元孝友皆鑿汾水冰沉其屍孝友彧之弟也齊主嘗剃元韶鬢鬚加之粉黛以自隨:「吾以彭城為嬪御。」言其懦弱如婦人也

  世祖孝元皇帝上

     太宗簡文皇帝下承聖元年壬申公元五五二年

  正月湘東王以南平內史王褒為吏部尚書騫之孫也

  齊人屢侵侯景邊地甲戌景遣郭元建帥步軍趣小峴侯子鑒帥舟師向濡須己卯至合肥齊人閉城不出乃引還

  丙申齊主伐庫莫奚大破之俘獲四千人雜畜十餘萬

  齊主連年出塞給事中兼中書舍人唐邕練習軍書自督將以降勞效本末及四方軍士強弱多少番代往還器械精粗糧儲虛實靡不諳悉或於帝前簡閱雖數千人不執文簿唱其姓名未嘗謬誤帝常曰:「唐邕強幹一人當千。」又曰:「邕每有軍事手作文書口且處分耳又聽受實異人也!」寵待賞賜群臣莫及

  魏將王雄取上津魏興東梁州刺史安康李遷哲軍敗降之

  突闕土門襲擊柔然大破之柔然頭兵可汗自殺其太子庵羅辰及阿那瑰從弟登注俟利登注子庫提並帥眾奔齊餘眾復立登注次子鐵伐為主土門自號伊利可汗號其妻為可賀敦子弟謂之特勒別將兵者皆謂之設

  湘東王命王僧辯等東擊侯景二月庚子諸軍發尋陽舳艫數百里陳霸先帥甲士三萬舟艦二千自南江出湓口會僧辯於白茅灣築壇歃血共讀盟文流涕慷慨癸卯僧辯使侯瑱南陵鵲頭二戍克之戊申僧辯等軍於大雷丙辰發鵲頭戊午侯子鑒還至戰鳥西軍奄至子鑒驚懼奔還淮南

  侯景儀同三司謝答仁攻劉神茂於東陽程靈洗張彪皆勒兵將救之神茂欲專其功不許營於下淮或謂神茂曰:「賊長於野戰下淮地平四面受敵不如據七里瀨賊必不能進。」不從神茂偏裨多北人不與神茂同心別將王曄酈通並據外營降於答仁劉歸義尹思合等棄城走神茂孤危辛未亦降於答仁答仁送之建康

  癸酉王僧辯等至蕪湖侯景守將張黑棄城走景聞之甚懼下詔赦湘東王繹王僧辯之罪眾鹹笑之侯子鑒據姑孰南洲以拒西師景遣其黨史安和等將兵二千助之三月己巳朔景下詔欲自至姑孰又遣人戒子鑒曰:「西人善水戰勿與爭鋒往年任約之敗良為此也若得步騎一交必當可破汝但結營岸上引船入浦以待之。」子鑒乃捨舟登岸閉營不出僧辯等停軍蕪湖十餘日景黨大喜告景曰:「西師畏吾之強勢將遁矣不擊且失之。」景乃覆命子鑒為水戰之備

  丁丑僧辯至姑孰子鑒帥步騎萬餘人度洲於岸挑戰又以了千艘載戰士僧辯麾細船皆令退縮留大艦夾泊兩岸子鑒之眾謂水軍欲退爭出趨之大艦斷其歸路鼓噪大呼合戰中江子鑒大敗士卒赴水死者數千人子鑒僅以身免收散卒走還建康據東府僧辯留虎臣將軍莊丘慧達鎮姑孰引軍而前歷陽戍迎降景聞子鑒敗大懼涕下覆面引衾而臥良久方起歎曰:「誤殺乃公!」

  庚辰僧辯督諸軍至張公洲辛巳乘潮入淮進至禪靈寺前景召石頭津主張賓使引淮中步及海艟以石縋之塞淮口緣淮作城自石頭至於硃雀街十餘里中樓堞相接僧辯問計於陳霸先霸先曰:「前柳仲禮數十萬兵隔水而坐韋粲在青溪竟不度岸賊登高望之表裡俱盡故能覆我師徒今圍石頭須度北岸諸將若不能當鋒霸先請先往立柵。」壬午霸先於石頭西落星山築柵眾軍次連八城直出石頭西北景恐西州路絕自帥侯子鑒等亦於石頭東北築五城以遏大路景使王偉等守台城乙酉景殺湘東王世子方諸前平東將軍杜幼安

  劉神茂至建康丙戌景命為大坐刀碓先進其足寸寸斬之以至於頭留異外同神茂而潛通於景故得免禍

  丁亥王僧辯進軍招提寺北侯景帥眾萬餘人鐵騎八百餘匹陳於西州之西陳霸先曰:「我眾賊寡應分其兵勢以強制弱何故聚其鋒銳令致死於我!」乃命諸將分處置兵景衝將軍王僧志陳僧志小縮霸先遣將軍安陸徐度將弩手二千橫截其後景兵乃卻霸先與王琳杜龕等以鐵騎乘之僧辯以大軍繼進景兵敗退據其柵岸之兄子也景儀同三司盧暉略守石頭城開北門降僧辯入據之景與霸先殊死戰景帥百餘騎棄槊執刀左右衝陳陳不動眾遂大潰諸軍逐北至西明門

  景至闕下不敢入台召王偉責之曰:「爾令我為帝今日誤我!」偉不能對繞闕而藏景欲走偉執鞚諫曰:「自古豈有叛天子邪宮中衛士猶足一戰棄此將欲安之?」景曰:「我昔敗賀拔勝破葛榮揚名河度江平台城降柳仲禮如反掌今日天亡我也!」因仰觀石闕歎息久之以皮囊盛其江東所生二子掛之鞍後與房世貴等百餘騎東走欲就謝答仁於吳侯子鑒王偉陳慶奔硃方僧辯命裴之橫杜龕屯杜姥宅杜崱入據台城僧辯不戢軍士剽掠居民男女裸露自石頭至於東城號泣滿道是夜軍士遺火焚太極殿及東西堂寶器羽儀輦輅無遺

  戊子僧辯命侯瑱等帥精甲五千追景王克元羅等帥台內舊臣迎僧辯於道僧辯勞克曰:「甚苦事夷狄之君。」克不能對又問:「璽紱何在?」克良久曰:「趙平原持去。」僧辯曰:「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墜。」僧辯迎太宗梓宮升朝堂帥百官哭踴如禮

  己丑僧辯等上表勸進且迎都建業湘東王答曰:「淮海長鯨雖雲授首襄陽短狐未全革面太平玉燭爾乃議之。」

  庚寅南兗州刺史郭元建秦郡戍主郭正買陽平戍主魯伯和行南徐州事郭子仲並據城降

  僧辯之發江陵也啟湘東王曰:「平賊之後嗣君萬福未審何以為禮?」王曰:「六門之內自極兵威。」僧辯曰:「討賊之謀臣為己任成濟之事請別舉人。」王乃密諭宣猛將軍硃買臣使為之所及景敗太宗已殂豫章王棟及二弟橋樛相扶出於密室逢杜崱則於道為去其鎖二弟曰:「今日始免橫死矣!」棟曰:「倚伏難知吾猶有懼!」辛卯遇硃買臣呼之就船共飲未竟並沉於水

  僧辯遣陳霸先將兵向廣陵受郭元建等降又遣使者往安慰之諸將多私使別索馬仗會侯子鑒度江至廣陵謂元建等曰:「我曹梁之深仇何顏復見其主不若投北可得還鄉。」遂皆降齊霸先至歐陽齊行台辛術已據廣陵

  王偉與侯子鑒相失直瀆戍主黃公喜獲之送建康王僧辯問曰:「卿為賊相不能死節而求活草間邪?」偉曰:「廢興命也使漢帝早從偉言明公豈有今日!」尚書左丞虞騭嘗為偉所辱乃唾其面偉曰:「君不讀書不足與語!」騭慚而退僧辯命羅州刺史徐嗣徽鎮硃方

  壬辰侯景至晉陵得田遷餘兵因驅掠居民東趨吳郡

  四月齊主使大都督潘樂與郭元建將兵五萬攻陽平拔之

  王僧辯啟陳霸先鎮京口

  益州刺史太尉武陵王紀頗有武略在蜀十七年南開寧州越巂西通資陵吐谷渾內修耕桑鹽鐵之政外通商賈遠方之利故能殖其財用器甲殷積有馬八千匹聞侯景陷台城湘東王將討之謂僚佐曰:「七官文士豈能匡濟!」內寢柏殿柱繞節生花紀以為己瑞乙巳即皇帝位改元天正立子圓照為皇太子圓正為西陽王圓滿為竟陵王圓普為譙王圓肅為宜都王以巴西梓潼二郡太守永豐侯手為為征西大將軍益州刺史封秦郡王司馬王僧略直兵參軍徐怦固諫不從僧略僧辯之弟勉之從子也

  台城之圍怦勸紀速入援紀意不欲行內銜之會蜀人費合告怦反怦有與將帥書云:「事事往人口具。」紀即以為反征謂怦曰:「以卿舊情當使諸子無恙。」對曰:「生兒悉如殿下留之何益!」紀乃盡誅之梟首於市亦殺王僧略永豐侯手為歎曰:「王事不成矣善人國之基也今先殺之不亡何待!」

  紀征宜豐侯咨議參軍劉璠為中書侍郎使者八反乃至紀令劉孝勝深布腹心璠苦求還中記室韋登私謂璠曰:「殿下忍而畜憾足下不留將致大禍孰若共構大夏使身名俱美哉!」璠正色曰:「卿欲緩頰於我邪我與府侯分義已定豈以夷險易其心乎殿下方布大義於天下終不逞志於一夫。」紀知必不為己用乃厚禮遣之以宜豐侯循為益州刺史封隨郡王以璠為循府長史蜀郡太守

  謝答仁討劉神茂還至富陽聞侯景敗走帥萬人欲北出候之趙伯超據錢塘拒之侯景進至嘉興聞伯超叛之乃退據吳己酉侯瑱追及景於松江景猶有船二百艘眾數千人瑱進擊敗之擒彭雋田遷房世貴蔡壽樂王伯丑瑱生剖雋腹抽其腸雋猶不死手自收之乃斬之

  景與腹心數十人單舸走推墮二子於水將入海瑱遣副將焦僧度追之景納羊侃之女為小妻以其兄昆為庫直都督待之甚厚昆隨景東走與景所親王元禮謝葳蕤密圖之葳蕤答仁之弟也景下海欲向蒙山己卯景晝寢昆語海師:「此中何處有蒙山汝但聽我處分。」遂直向京口至胡豆洲景覺大驚問岸上人郭元建猶在廣陵」,景大喜將依之昆拔刀叱海師向京口因謂景曰:「吾等為王效力多矣今至於此終無所成欲就乞頭以取富貴。」景未及答白刃交下景欲投水昆以刀斫之景走入船中以佩刀抉船底昆以槊刺殺之尚書右僕射索超世在別船葳蕤以景命召而執之南徐州刺史徐嗣徽斬超世以鹽內景腹中送其屍於建康僧辯傳首江陵截其手使謝葳蕤送於齊暴景屍於市士民爭取食之並骨皆盡溧陽公主亦預食焉景之五子在北齊世宗剝其長子面而烹之幼者皆下蠶室齊顯祖即位夢獼猴坐其御床乃盡烹之趙伯超謝答仁皆降於侯瑱瑱並田遷等送建康王僧辯斬房世貴於市送王偉呂季略周石珍嚴但趙伯超伏知命於江陵

  丁巳湘東王下令解嚴

  乙丑葬簡文帝於莊陵廟號太宗侯景之敗也以傳國璽自隨使其侍中兼平原太守趙思賢掌之:「若我死宜沉於江勿令吳兒復得之。」思賢自京口濟江遇盜從者棄之草間至廣陵以告郭元建元建取之以與辛術壬申術送之至鄴

  甲申齊以吏部尚書楊愔為右僕射以太原公主妻之公主即魏孝靜帝之後也

  楊乾運至劍北魏達奚武逆擊之大破乾運於白馬陳其俘馘於南鄭城下且遣人辱宜豐侯循循怒出兵與戰都督楊紹伏兵擊之殺傷殆盡劉愔還至白馬西為武所獲送長安太師泰素聞其名待之如舊交時南鄭久不下武請屠之泰將許之璠請之於朝泰怒不許璠泣請不已泰曰:「事人當如是。」乃從其請

  五月庚午司空南平王恪等復勸進湘東王猶不受遣侍中豐城侯泰等謁山陵修復廟社

  戊寅侯景首至江陵梟之於市三日煮而漆之以付武庫庚辰以南平王恪為揚州刺史甲申以王僧辯為司徒鎮衛將軍封長寧公陳霸先為征虜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封長城縣侯

  乙酉誅侯景所署尚書僕射王偉左民尚書呂季略少府周石珍舍人嚴但於市趙伯超伏知命餓死於獄以謝答仁不失禮於太宗特宥之王偉於獄中上五百言詩湘東王愛其才欲宥之有嫉之者言於王曰:「前日偉作檄文甚佳。」王求而視之檄曰:「項羽重瞳尚有烏江之敗湘東一目寧為赤縣所歸!」王大怒釘其舌於柱剜腹臠肉而殺之

  丙戌齊合州刺史斛斯昭攻歷陽拔之

  丁亥下令王偉等既死自餘衣冠舊貴被逼偷生猛士勳豪和光苟免者皆不問。」

  扶風民魯悉達糾合鄉人以保新蔡力田蓄谷時江東饑亂餓死者什八九遺民攜老幼歸之悉達分給糧廩全濟甚眾招集晉熙等五郡盡有其地使其弟廣達將兵從王僧辯討侯景景平以悉達為北江州刺史

  齊主使其散騎常侍曹文皎等來聘湘東王使散騎常侍柳暉等報之且告平侯景亦遣舍人魏彥告於魏

  齊主使潘樂郭元建將兵圍秦郡行台尚書辛術諫曰:「朝廷與湘東王信使不絕陽平侯景之土取之可也今王僧辯已遣嚴超達守秦郡於義何得復爭之且水潦方降不如班師。」弗從陳霸先命別將徐度引兵助秦郡固守齊眾七萬攻之甚急王僧辯使左衛將軍杜崱救之霸先亦自歐陽來會與元建大戰於土林大破之斬首萬餘級生擒千餘人元建收餘眾北遁猶以通好不窮追也

  辛術遷吏部尚書自魏遷鄴以來大選之職知名者數人互有得失齊世宗少年高朗所弊者疏袁叔德沈密謹厚所傷者細楊愔風流辯給取士失於浮華唯術性尚貞明取士必以才器循名責實新舊參舉管庫必擢門閥不遺考之前後最為折衷

  魏達奚武遣尚書左丞柳帶韋入南鄭說宜豐侯循曰:「足下所固者險所恃者援所保者民今王旅深入所憑之險不足固也白馬破走酋豪不進所望之援不可恃也長圍四合所部之民不可保也且足下本朝喪亂社稷無主欲誰為為忠乎豈若轉禍為福使慶流子孫邪!」循乃請降帶韋慶之子也開府儀同三司賀蘭德願聞城中食盡請攻之大都督赫連達曰:「不戰而獲城策之上者豈可利其子女貪其貨財而不愛民命乎且觀其士馬猶強城池尚固攻之縱克必彼此俱傷如困獸猶鬥則成敗未可知也。」武曰:「公言是也。」乃受循降獲男女二萬口而還於是劍北皆入於魏

  六月丁未齊主還鄴乙卯復如晉陽

  庚寅立安南侯方矩為王太子

  齊遣散騎常侍謝季卿來賀平侯景

  衡州刺史王懷明作亂廣州刺史蕭勃討平之

  齊政煩賦重江北之民不樂屬齊其豪傑數請兵於王僧辯僧辯以與齊通好皆不許七月廣陵僑人硃盛等潛聚黨數千人謀襲殺齊刺史溫仲邕遣使求援於陳霸先雲已克其外城霸先使告僧辯僧辯曰:「人之情偽未易可測若審克外城亟須應援如其不爾無煩進軍。」使未報霸先已濟江僧辯乃命武州刺史杜崱等助之會盛等謀洩霸先因進軍圍廣陵

  八月魏安康人黃眾寶反攻魏興執太守柳檜進圍東梁州令檜誘說城中檜不從而死虯之弟也太師泰遣王雄與驃騎大將軍武川宇文虯討之

  武陵王紀舉兵由外水東下以永豐侯手為為益州刺史守成都使其子宜都王圓肅副之

  九月甲戌司空南平王恪卒甲申以王僧辯為揚州刺史

  齊主使告王僧辯陳霸先曰:「請釋廣陵之圍必歸廣陵歷陽兩城。」霸先引兵還京口江北之民從霸先濟江者萬餘口湘東王以霸先為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徐州刺史征霸先世子昌及兄子頊詣江陵以昌為員外散騎常侍頊為領直宜豐侯循之降魏也丞相泰許其南還久而未遣從容問劉璠曰:「我於古誰比?」對曰:「璠常以公為湯今日所見曾桓文之不如!」泰曰:「我安敢比湯庶幾望伊何至不如桓!」對曰:「齊桓存三亡國晉文不失信於伐原。」語未竟泰撫掌曰:「我解爾意欲激我耳。」乃謂循曰:「王欲之荊為之益?」循請還江陵泰厚禮遣之循以文武千家自隨湘東王疑之遣使覘察相望於道始至之夕命劫竊其財及旦循啟輸馬仗王乃安之引入對泣以循為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

  十月齊主自晉陽如離石自黃櫨嶺起長城北至社平戍四百餘里置三十六戍

  戊申湘東王執湘州刺史王琳於殿中殺其副將殷晏

  琳本會稽兵家其姊妹皆入王宮故琳少在王左右琳好勇王以為將帥琳傾身下士所得賞賜不以入家麾下萬人多江淮群盜從王僧辯平侯景與杜龕功居第一在建康恃寵縱暴僧辯不能禁僧辯以宮殿之燒恐得罪欲以琳塞責乃密啟王請誅琳王以琳為湘州琳自疑及禍使長史陸納帥部曲赴湘州身詣江陵陳謝謂納等曰:「吾若不返子將安之?」鹹曰:「請死之。」相泣而別至江陵王下琳吏

  辛酉以王子方略為湘州刺史又以廷尉黃羅漢為長史使與太舟卿張載至巴陵先據琳軍載有寵於王而御下峻刻荊州人疾之如仇羅漢等至琳軍陸納及士卒並哭不肯受命執羅漢及載王遣宦者陳旻往諭之納對旻刳載腹抽腸以繫馬足使繞而走腸盡氣絕又臠割出其心向之抃舞焚其餘骨以黃羅漢清謹而免之納與諸將引兵襲湘州時州中無主納遂據之

  公卿籓鎮數勸進於湘東王十一月丙子世祖即皇帝位於江陵改元大赦是日帝不升正殿公卿陪列而已

  丁丑以宜豐侯循為湘州刺史

  己卯立王太子方矩為皇太子更名元良皇子方智為晉安王方略為始安王方等之子莊為永嘉王追尊母阮修容為文宣皇后

  侯景之亂州郡太半入魏自巴陵以下至建康以長江為限荊州界北盡武寧西拒硤口嶺南復為蕭勃所據詔令所行千里而近民戶著籍者不盈三萬而已

  陸納襲擊衡州刺史丁道貴於淥口破之道貴奔零陵其眾悉降於納上聞之遣使征司徒王僧辯右衛將軍杜崱平北將軍裴之橫與宜豐侯循共討納循軍巴陵以待之侯景之亂零陵人李洪雅據其郡上即以為營州刺史洪雅請討陸納上許之丁道貴收餘眾與之俱納遣其將吳藏襲擊破之洪雅等退保空雲城藏引兵圍之頃之納請降求送妻子上遣陳旻至納所納眾皆泣:「王郎被囚故我曹旻逃罪於湘州非有它志也。」乃出妻子付旻旻至巴陵循曰:「此詐也必將襲我。」乃密為之備納果夜以輕兵繼旻後約至城下鼓噪十二月壬午晨去巴陵十里眾謂已至即鼓噪軍中皆驚循坐胡床於壘門望之納乘水來攻矢下如雨循方食甘蔗略無懼色徐部分將士擊之獲其一艦納退保長沙

  壬午齊主還鄴戊午復如晉陽